轉眼間,我心中最大的恐懼還是過去了??赡赣H剛回來才幾年光景,卻再次消失了,與她當初回到我們身邊一樣的突然。我身邊的一切亂成一團,充滿了無數的未知和不確定。沒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在十二個街區(qū)以外的第九大道萬利捷大街的威利舅舅家了,我在這里又住了將近三年的時間。仿佛我生活中那個早已熟悉的劇本突然被換掉了,我不得不馬上另找一個劇本,要和一套全新的角色配戲,而我不可以問任何問題。
當初我在阿奇舅舅家的時候,我問的問題往往得到的只是些含混的答復,在家里,媽媽對我那些問題的回答也多為籠統(tǒng)或不全面,而在威利舅舅家,他和妻子艾拉梅則不做任何答復,仿佛我說的是外語,沒人能懂一樣。
大概十個月就這么過去了,這對于一個8歲男孩兒幾乎是一輩子的時間,這時我才依稀知道了一點有關媽媽的事情。之后,我參加了一次葬禮,那是我孩提時最為悲傷的經歷,我看到她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旁邊還有個獄警。不過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畢竟她還活著,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還是等了幾十年之后才得以知曉。
讓我更加費解的是,就在這時,姐姐奧菲麗婭被送走了。她對我的意義僅次于媽媽,但也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有關于此的任何解釋和說辭都含混不清,真正的原因我也是在很多年之后才知道,威利舅舅和舅母覺得應該把12歲的姐姐送到少年管教所,那里收的都是些不服管教的女孩子。
威利舅舅家很擁擠,我加上他們自己的三個孩子確實讓人夠受,所以舅舅,特別是舅母,覺得必須制定一整套嚴格的規(guī)矩要我們遵守,這也可以理解。但在阿奇舅舅緹緹舅母家是那種其樂融融的氛圍,在弗萊迪那兒,他雖然每天酗酒鬧事,但是只要我們躲得遠遠的,孩子們還是有相當的自由空間的,威利舅舅家的這些清規(guī)戒律確實讓我非常吃驚,感覺到文化上的差異。開始時分,姐姐奧菲麗婭還努力去適應這些規(guī)矩,而我干脆就是反抗到底,我沒法忍受突然有了固定的起床時間,必須做家務,而且只能用固定的方式完成每件家務。
只要艾拉梅舅母吩咐了,洗盤子這類活也得我來做,她黑黑的,人高馬大,是那種骨架很粗大的女人,像是亞馬遜人的樣子。她總是透過眼鏡片,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但我怎么可能洗盤子呢?以前在家時,這種問題我已經和奧菲麗婭爭吵過無數次了。以前媽媽曾讓姐姐奧菲利婭負責家里的事情,她也想讓我打掃廚房,包括洗碗。為了反抗,我居然生平頭一次引用了弗萊迪的觀點,拒絕服從,“弗萊迪說過,洗碗這種事是女孩子干的?!眾W菲麗婭氣得要踢我的屁股,但是我笑著跑開了。
但在艾拉梅這里我無處可逃,首先,她讓我洗了一個月的盤子,因為她看到玻璃杯上有油漬,我說肯定洗干凈了,她嘲笑我說:“這么臟,我不用帶眼鏡都看得清楚?!边@還僅僅是剛剛開始。
舅母比威利舅舅整整要高15公分,舅舅每天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更無暇顧及家里這些瑣事,據我估計,舅母艾拉梅就每天琢磨著讓我們多干些,這樣自己就可以少干些。而且她信奉要勤儉持家,為了節(jié)省牛奶,甚至讓孩子們用同一只碗喝麥片粥,一個吃完另一個吃,用同一套餐具進食,而只加一次牛奶。我了解到她的心思之后,就主動要求最后一個吃早點,這樣就可以在吃完碗里的麥片后,再把牛奶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