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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網絡生活的“翻船”—離開聯系圈(4)

哈姆雷特的黑莓 作者:(美)威廉·鮑爾斯


我們從沒有坐下來,圍成一桌討論到底這是不是理想的生存邏輯。但大家不知不覺就這么做了,沒有任何商議,沒有任何研討會,也沒有任何舉手表決。所有人仿佛心照不宣地達成了共識—從今天起,無論何時何地,我會盡力保持對外聯系。而我,也像大家一樣,很快在這份隱形的協議上簽了名。過去10年里,我的大部分時間都跟手機電腦待在一起,幾乎寸步不離;一旦離開了,或者發(fā)現沒有連接信號,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每當酒店房間里搜不到網絡,我都會煩躁發(fā)怒。每當我去了沒有手機信號的窮鄉(xiāng)僻壤,都會失望透頂。每當我跟表兄妹一起去度假,所住的地方卻沒有無線路由器,我就會跑去后院,或者開車去大街上,借別人的無線網絡上網。這樣做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每天都要重復無數次。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外界發(fā)生了什么事?

隨著無線通訊的發(fā)展和傳播,這樣的郁悶時刻肯定會慢慢消失。到21世紀中葉,穩(wěn)定的網絡信號就能覆蓋全球。筆記本會越來越小,手機上會安裝瀏覽器,有一天,網絡連接也會像錢包一樣,可以揣在口袋里隨身帶走。我們被迫斷網的次數也越來越少,高速連接會像電力和自來水一樣,成為日常生活中的家常便飯。

正是在這個節(jié)點上,我開始反思自己的網癮。我已經有了聯系最大化的傾向,而且本該謳歌信息技術的光明前景才對。難道這不正是我期望的嗎?因為再也不必為脫離網絡而焦躁惱怒了。

可事實就是這么奇怪,我居然開始懷念起斷網的生活。我不是受虐狂,當然不想再度領略那種煩躁和失望。我所懷念的,是斷網后心情發(fā)生的奇妙變化。數字最大化主義的第二層釋義是“聯系越少,生活越糟糕”,所以一旦斷網,我應該覺得生活水平顯著下降才對。是啊,不是說聯系越少,生活得越差嗎?可一旦我接受了沒有網絡的現實,整個心境和態(tài)度竟然慢慢好轉起來。這種感覺我當時沒有留意,但它一定藏在了大腦的某個文件夾里。不用檢查收件箱,不用回復人家的帖子,不用作出任何選擇和完成任何要求,也不用下訂單和瀏覽報紙的頭條。一切都在千里之外,沒人來打擾我。于是我終于能集中精神應對周遭的環(huán)境,從而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這種時候,我就像流落荒島的魯賓遜一樣,只不過是數字時代的魯賓遜。一切照著經典情節(jié)發(fā)展,我得救以后,回首那段歲月,才發(fā)現荒島生活有個獨一無二的好處。在斷網的荒島上,生活是不一樣的。得救以后,上網越是方便,我越是懷念斷網的時光,懷念那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甚至渴望再度經歷。

第一次察覺到這種心情,是在我乘坐飛機的時候。商務飛機上一向禁止使用手機,以前也不提供空中的網絡服務。每次登機,我都感覺像穿越時間隧道一樣,來到一個完全不同的維度,時間按照另一套規(guī)律流走。我系好安全帶,大腦便一片澄凈。日常生活中不自覺挑起的擔子,此刻終于卸了下來。這副擔子就是忙碌的網絡生活。因為太容易聯系到整個世界的人,神經隨時緊繃不放,無法休息。

數字技術提供了無限可能,但也同時攪亂了我們的生活。這種混亂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因為我們總是一心多用,漸漸地便以為時間和精力可以無限分割。只要面對著屏幕,我們每秒鐘都在給大腦填塞各種任務,久而久之,形成了這套固定的思維模式,腦內節(jié)奏變得越來越快,神經也越來越緊張。我們不由自主地開始尋找新鮮刺激和任務。后來,即使離開了電腦,我也把這種習慣帶入生活中。大腦好像點擊不停,無法停止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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