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回到桌上的白紙時,看到白紙的左下方有一滴暈開的咖啡。
拿起筆,在咖啡滴外圍,連續(xù)畫了好幾圈同心圓。
圈愈畫愈大,使圖形看起來像是一個射箭的靶,靶心是咖啡。
再畫了幾枝箭,由右上方射過來。
為了強調箭勢來得又快又猛,在每枝箭的后面,用力畫了幾條線,
同時嘴里也發(fā)出“咻咻”的配樂。
這是我畫圖時的壞習慣。
小時候上美術課時,老師曾說:
“厲害的畫家,畫風時,會讓人聽到呼呼的聲音;
畫雨時,會讓人聽到嘩啦啦的聲音;
而畫閃電時,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p>
為了讓同學們稱贊我是厲害的畫家,又怕他們的耳朵不好,
聽不到我的“畫”,于是我在畫畫時,嘴里總會做些音效。
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于是我畫狗時會汪汪,畫貓時會喵喵,畫鳥時會咕咕咕。
那時我天真地以為,我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畫家。
直到有次老師叫我們畫“我的母親”時,
我的嘴里很自然地喊出:“死囝仔!不讀書還看什么電視!”
結果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老師走下講臺來到我身邊,看了我的畫一眼后,說:
“孩子,畫畫這東西是講天分的,不要太強求?!?/p>
我才知道,我不是當畫家的料。
扯遠了。
把視線拉離畫滿箭的白紙,移到旁邊的深色咖啡杯上。
再移到深色的桌子、深色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穿深色襯衫的我。
然后抬起頭,看著深色的吧臺內正在煮咖啡的老板。
我的思緒終于又回到這家咖啡館。
自從不想當畫家后,我就不太會分辨顏色。
只要比棕色臟一點、比紫色暗一點、比黑色淺一點,
對我而言,就叫深色。
我的個性是如果不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那就干脆放棄。
但現(xiàn)在不是放棄的時候。
我得想出一男一女的名字,來代表故事中的男女主角。
雖說名字只是方便稱呼而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本身,
但我還是希望能在故事開始前,給主角們適合的名字以表示尊重。
我的個性是如果不想把一件事放棄,那就要做到最好。
所以,該叫什么呢?
我抓了抓頭,又把視線回到白紙上,咖啡滴已經(jīng)干掉了。
仔細一看,痕跡的形狀還滿像人的側面。
正想與那片落葉上的痕跡形狀相比對時,
左前方突然傳來一陣細微卻清脆的“當當”聲。
我反射似地抬起頭,朝向聲音傳來的位置。
那個女孩推開店門,又走進來。
“嗨,真對不起。”她說。
我抬起頭看著她,一臉疑惑。
她站在我的桌旁,指了指略微歪掉的桌子,然后用雙手將它轉正。
“沒關系?!?/p>
桌子又不是我的,你如果撞壞桌子(或是你的骨頭),也與我無關。
“咦?你也畫畫嗎?”她歪著頭,注視著桌上那張白紙。
“隨手涂鴉而已?!蔽矣悬c不好意思。
“嗯……”她似乎很仔細地研究這張“畫”,端詳了一會后,說,
“我可以坐下嗎?”
“喔?”我愣了一下,“請坐?!?/p>
“站著看畫很累?!彼⑽⒁恍Γ讼聛?,在我斜對面的椅子上。
她拿起白紙,靠近眼前,然后就不動了。
“你一定不是學畫畫的?!?/p>
等了幾分鐘后,她終于開口說話,但眼睛沒離開白紙。
我感覺被小小嘲笑了一下,臉上一紅。
“這張圖幾乎沒有畫畫的感覺,只是由很多雜亂的線條組成而已?!?/p>
“喔?!蔽液貞宦暋?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