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彩芝望著韓韻，緩緩道：“韓韻，你是個聰明而有見識的姑娘，自然不需要別人提醒你如何掌握生活。我唯一可以給你的忠告是，兩個人只要在一起生活，無論背景如何，出身如何，兩性之間都是平等的。而對伴侶的平視和尊重，最終將成為愛和婚姻的基石，成為幸福的給養(yǎng)?！?韓韻偏過頭，矜持和傲慢的神情收斂了一些，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

音樂響起，韓韻挺胸凸腰，裊裊卻不婷婷地挽著涂白的手，從臺子后走了出來，對著主持人和觀眾，兩人深深一鞠躬。

還是噓聲。

音樂聲里還夾雜著爾雅的哭泣。

但涂白始終沒有看她一眼。充滿爭議的這一對兒，牽著手，在無數(shù)復(fù)雜的目光注視下，僵硬地走向后臺。

最精彩的一段結(jié)束了。

艾小陽吐了口氣。

有這么一段即興沖突，整檔節(jié)目飽滿了許多。正如房子一開始預(yù)期的，一場試鏡竟然可以當(dāng)做正片來用了，他再一次證明了，老大就是老大-但艾小陽只覺得意興闌珊。她忽然不想再看了，不想看那個女人裝模作樣地站在那里，展現(xiàn)所謂的智慧和優(yōu)雅，更不想看夏語冰滿面興奮，投入萬分地抖他的幽默包袱。

“出去抽煙了。”她拍拍大熊的肩，閃身走了。

小螃蟹還沉浸在狂喜之中，臉上掛著間歇性精神病發(fā)作似的癡笑，陶醉地望著舞臺。

一出門她就摸煙盒，彈出一支來點上，腳步習(xí)慣性地朝著化妝間邁去。夏語冰沒事的時候喜歡蹲平臺，那兒沒人。艾小陽呢，沒事喜歡蹲化妝間，節(jié)目開錄后，化妝間就成了最清凈的地兒。

地上有遺落的棉簽、發(fā)夾、簪花，化妝臺上有脂粉的污漬，空氣中有發(fā)膠的殘留。一屋子明亮亮的鏡子，你照著我，我照著你，照著人去樓空，繁華開盡，無處話凄涼。

艾小陽最喜歡在這個時候挑一張舒服的椅子，對著鏡子坐下來，望著鏡子 里的自己，慢慢地抽煙。側(cè)面的自己，正面的自己，背后的自己，都?xì)v歷在目。看了那么久的舞臺，驟然看到自己蒼白的臉，真是暗淡。少女臉蛋的蒼白 是皎潔可人的，過了二十五要還是蒼白，簡直就成了衛(wèi)生紙。

久久地望著，會有幻覺。不知道鏡子里的是真正的自己，還是鏡子外的是。每一個角度的自己都露著不同的表情，正面看著在發(fā)呆的，側(cè)面看著像在冷笑，而背后看來，卻那么感傷。

正感傷著呢，忽然聽到門外竊竊私語?！澳愫湍莻€叫爾雅的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琼n韻。沉默。涂白似乎是個很喜歡沉默的男人。長得那么帥，又不愛說話，真的是超級有殺傷力的漫畫美少年啊。嘖嘖！艾小陽拿起邊上一瓶罐裝咖啡，是一個少見的外國品牌，她猛然想起，剛 聽到外聯(lián)滿世界地打聽，哪里有這個品牌的咖啡賣，看樣子是為陳彩芝特意準(zhǔn) 備的。一陣怒火猛地沖上喉嚨，她擰開罐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巴堪?，如果你準(zhǔn)備和我好好開始，就有必要交代清楚過去，我們彼此都 敞開自己，拋下過去，這個是必需的，不是嗎？”真有說服力。不愧是當(dāng)CEO的女人。艾小陽開始相信，能擁有巨大的財富并且守得住，也是需要智慧和能力的。涂白終于開口。遲疑，軟弱，像一只多疑的狐貍：“那，我想先聽聽你的 過去。”“可以。”韓韻干脆地說。艾小陽不懷好意地又喝了口咖啡，再深深吸了口煙，對著鏡子，吐出一口 迷茫的霧。真不錯，午間休息，還有廣播言情劇可聽。不小心聽到別人的私下談話，她一點內(nèi)疚之意都沒有，畢竟，是他們主動走到這里來的，不是嗎？

韓韻的聲音有點苦澀：“之前我只談過一次戀愛 -我先對你申明，我已 經(jīng)不是處女了。這個問題上我不想撒謊?！?艾小陽挑起眉毛，笑。韓韻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卻聽見涂白悶悶地道：“沒啥，我十六歲就不是處男了。” 艾小陽生生地忍住笑，咖啡哽在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