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畢比兄弟之前打架的酒店門前,沒有留下絲毫打斗過的痕跡;查理·克拉夫和厄爾·丁斯莫爾從泥地上爬了起來。原本非死即昏的博德特兄弟,從永遠占據(jù)舞廳旁邊小巷的老“倫巴第人”車頭上醒了過來(要么就是被別人抬走了),幾乎可以肯定,這臺車頭留存的年歲會比舞廳更長久。
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摸黑往前走著,黑暗中,別人很容易把他跛腳的步伐誤當成醉漢試探性的腳步。在法裔加拿大臨時工最常光顧的旅店旁的酒吧離,一個熟人在黑暗中朝多米尼克踉踉蹌蹌地靠了過來,廚師尚未確定來者是卡爾警官,一只手電筒就把他的眼睛照花了?!罢咀?!這個詞的意思是‘停下!’,站住,如果你是他媽的法裔的話,”牛仔說。
“晚上好,警官。”多米尼克瞇著眼望著燈光說。手電筒的燈光,還有被風吹來的鋸木屑都讓他睜不開眼睛。
“你還在外面,這會兒可不早了,曲奇——你還在流血?!本僬f。
“我剛才看了看一位老朋友情況如何?!睆N師回答。
“打你的人可不是你的朋友?!迸W姓f著,湊得更近了。
“我忘了帶手電筒——磕在了什么東西上,卡爾?!?/p>
“也許磕在了某人的膝蓋……或胳膊肘上?!笨柧偻茢嗟?;他的手電筒幾乎碰到了多米尼克流血的下嘴唇。警官那惡臭的呼吸中帶有啤酒和威士忌的味兒,像鋸木屑一樣,讓廚師的臉感到不適。
恰好,有人調(diào)大了舞廳音樂的音量,那扇跟旋轉(zhuǎn)門相差無幾的門又被人推開了——多麗絲·戴在唱著《隱秘的愛情》——與此同時,印第安簡的兩位情人面對面站著,醉醺醺的牛仔耐心檢查著清醒的廚師嘴唇的傷勢。就在這時,最受法裔加拿大臨時工青睞的這家旅舍里,走出一位不走運的夜游神。年輕的呂西安·沙雷像小狼崽子一樣尖叫著,光著身子讓人扔了出來,四肢著地落在泥地上。警官轉(zhuǎn)過手電筒,對準了驚慌的法裔。
這時突然靜了下來,舞廳的門帶上了,隔斷了多麗絲·戴的歌聲——就像這扇任意開合的門剛才突然把《隱秘的愛情》送入了夜空似的——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和呂西安·沙雷兩個人都清楚地聽到,卡爾警官扣上了他那把荒唐的柯爾特點四五手槍的扳機。
“耶穌啊,卡爾,不要……”多米尼克說,警官瞄準了年輕的法裔。
“把你的法裔光屁股挪回你該去的屋里去!”警官吼道,“趁我還沒轟掉你的睪丸和雞巴!”
呂西安·沙雷四肢著地,就這么尿在了地上——尿水濺起泥土,很快糊在他那沾有泥土的膝蓋上。這個法裔轉(zhuǎn)過身,仍然四肢著地,像狗一樣奔回旅店,現(xiàn)在,搞出這場惡作劇、把這個年輕人丟出來的人在旅店門口迎接他,仿佛這個赤裸的青年能否活命,完全在此一舉(也許的確如此)。一聲聲“呂西安!”的叫聲伴著急促的法語,說得又快又慌,廚師和警官都聽不懂。當沙雷平安回到旅店里面,卡爾警官關(guān)上了手電筒。那把荒唐的柯爾特點四五手槍扳機仍然沒有復(fù)位;牛仔用手槍瞄準了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的那條好腿,廚師張皇失措,牛仔將扳機緩緩松開。
“你愿意讓我陪你走回家嗎,小曲奇?”卡爾問。
“我沒事,”多米尼克回答。他們都能看到炊事屋的燈光,在鎮(zhèn)子靠近河谷盆地那一端的山崗上。
“我看得出來,你又把我親愛的簡留下干活,讓她忙活到深更半夜?!本僬f。廚師還沒來得及考慮好如何謹慎妥當?shù)刈鞔?,卡爾又說:“你那孩子不是已經(jīng)挺大的了,還不能自個兒上床嗎?”
“丹尼爾是不小了,”多米尼克回答,“我只是不想把他晚上單獨留在家里,他又那么喜歡簡?!?/p>
“我和他,我們倆都喜歡簡?!笨柧僬f著,啐了一口。
我們仨都喜歡簡!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心想,但他沒吭聲。他還記得,帕姆把他的臉按在雙乳之間,差點讓他背過氣去。他感到羞愧,仿佛做了對簡不忠的事,因為六罐裝確實讓他感到興奮——盡管她的手段怪要命的。
“晚安,警官?!睆N師說。他抬腿往山上走去,牛仔用手電筒照了照他,短暫地照亮了前方的路。
“晚安,曲奇?!笨栒f。手電筒燈光熄滅后,廚師仍然感覺得島,警官仍在監(jiān)視著他?!澳汶m然瘸,可走起道兒來還挺溜的!”牛仔朝黑魆魆的山坡上喊道。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會把這句話也銘記在心。
舞廳傳出一陣歌聲,飄入他的耳中,但多米尼克離鎮(zhèn)上已經(jīng)太遠,聽不清歌詞的內(nèi)容了。只是因為他聽過太多遍,所以他聽出這首歌是埃迪·費希爾演唱的《哦,我的爸爸》,歌聲消失好半天之后,廚師惱火地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唱著這支傻里傻氣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