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陽根本沒有想到,他正在為林金山積極爭取投資環(huán)境,林金山卻屁股一拍溜之大吉了。
當招商局局長王開林向何東陽報告了這個消息后,何東陽忍不住大發(fā)雷霆:“我早就給你交代了,要做好他的工作,你是怎么搞的?”
王開林囁嚅著說:“我都不知道給他做過多少次工作了,他表面上答應說沒什么,沒想到心底還是對上次被抓的事耿耿于懷。”
何東陽不由得長嘆了一聲:“我好不容易做通了丁市長的工作,政府已經答應了他的要求,他卻拿我們當兒戲。這臺灣人也真是的,大陸不是臺灣,不是想怎么搞就可以搞的!既然搞了,就不要太顧臉面了,既要瀟灑,還要顧臉面,世上哪有這樣兩全其美的好事?也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走就任他去吧。也就是我們這偏遠落后的西部,才把他當個人看,要是換到東南沿海地區(qū),像這樣的小商人多如牛毛,誰會在乎他?更別說像我們這樣求爺爺告奶奶地挽留他了。”
王開林見何東陽的氣消了,便也附和了說:“就是,就是?!?/p>
何東陽又問:“公安局沒有對他罰款吧?”
王開林搖了搖頭說:“沒有。我要是不打著你的旗號去要人,公安局肯定會重罰的。”
“早知道是這樣一種結果,我們何苦去撈他?”
“就是,就是。不過,雖說沒有罰他,那罪也夠他受的,幾十個嫖客被關進了一個大房子里,沒有坐的地方,有的蹲著,有的站著,里面烏煙瘴氣,令人窒息。我好不容易從人群里找到了他,帶出來后,所長還要讓他做登記。我說要是做登記,我還跑來干什么?所長一聽我說話的口氣大,沒有作聲,只好依了我。也難怪林金山心有余悸,一旦被抓進去,就像羊群被趕進了羊圈,哪里還有人格尊嚴?市上開展掃黃打非無可非議,不打不行,但是,也不能太過了,水至清則無魚,真的回到‘文革’時期那么干凈,誰還往你這里來投資?”
何東陽覺得王開林說得不無道理。在這個問題上,他也覺得公安局有些過了。如果一座城市不是把關心民生和經濟建設放在第一位,卻一味地去搞什么形象工程,或者成天把掃黃打非掛在口頭上去抓精神文明建設,這就意味著這座城市將會越來越缺鈣,營養(yǎng)不良必會畸形發(fā)展。但如要扭轉,非外力不可,或者是擁有更大權力者可以改變,否則,下面的人誰也動彈不得,他們只能唯命是從,在口頭上爭當應聲蟲,在行動上爭先恐后,這無疑為領導的錯誤決策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無論是市長抓的形象工程,還是書記抓的精神文明建設,你要說它重要,也確實能說出一大堆重要的理由,要說不重要,也能找出不重要的理由。同一件事,決策者個人的傾向不同,其重要程度也不同。正因為如此,決策者才有了極大的空間,在這個空間里,個人的權限如果不受約束的話,個人意識就轉化成為集體決策,成了事關地方發(fā)展、事關民生的重大決策。這次,市委書記孫正權提出創(chuàng)建精神文明示范城,就勢必要加大掃黃打非的力度,在這一精神的指引下,由市政法委牽頭,公安局執(zhí)行,對娛樂行業(yè)進行全面清查,一些酒店和娛樂場所,該停業(yè)的停業(yè)整頓,該關門的就關門。好多酒店的老板干不下去了,怨聲載道,幾萬小姐被趕跑了,房屋出租、餐飲業(yè)、服裝銷售、化妝品商店,相關的服務鏈條受到了極大影響,緊跟著,一些外地來的小商小販也撤離此地,向別的地方圖謀發(fā)展去了。隨著這些消費群體的流失,財政收入銳減,掃黃打非對經濟的影響之大有目共睹,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誰也不愿意說出口,因為從中央到地方,掃黃打非就是清除社會丑惡,你要有異議,只能說明你的政治覺悟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