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潔想解釋什么,沒等她開口,老先生倒是一通搶白:“楊女士,你昨天還說,已與前夫決裂,看,他這不是來了嗎?”
噗!好在我沒喝水,不然能噴出去老遠(yuǎn),拿把尺子量一量,說不定還能破紀(jì)錄!
“睜開你的天眼好好瞧瞧,我是她前夫?。课沂悄愦鬆?!”
“哎呀?年輕人,你怎么罵人?。 崩项^這一驚吃得不小,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罵你,我不抽你就算便宜了!別跟我扯那些廢話,說說,你怎么算的,沒瞧出來我是誰啊?”
“你……年輕人,你別急,你讓我瞧瞧面相啊?!?/p>
“瞧吧,好好看?!?/p>
“你……你是她兄弟?”
“我哪來那么多姐啊,再猜,接著來,我給你十次機(jī)會?!?/p>
十次,估計(jì)一百次也不夠。
老人家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愣是站起來挺拔了他那佝僂的腰板:“你不要鬧,你是什么人,快說,要不然我下逐客令了?!?/p>
“逐你腦袋,來,楊潔,告訴他,咱們是來干嗎的?!?/p>
我一邊覺得好玩,一邊看著騙子來氣,冷一冷頭腦,靜一靜神,還是意識到今天并不是來打架的;楊潔的路要由她自己走,神藥退與不退,不是我的生活,而是她的選擇。
楊潔沒吭聲。
“怎么了?”我開始擔(dān)心。
“咱們走吧?!彼蚱鹜颂霉?。
“如果你真的甘心吃虧上當(dāng),我是沒有辦法的。還記得嗎?三天前我跟你說過的,我可以提供建議,但具體如何選擇,要你自己做主。我頂多是一盞燈,幫你照照路?!?/p>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一個(gè)人做不來?!彼龂肃橹?,往門口退了兩步。
那老家伙倒來了精神,站起來,比比畫畫地說:“她尚且如此,你來鬧個(gè)什么勁!還不快快離開!”
“閉嘴,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半分鐘之內(nèi),我會揍你。猜猜我用哪邊的拳頭?”
“右拳?”他還真猜上了……
“NONONO——”
“左拳?”
“不不,我是右撇子……”
“你,你兩拳一起?”我又被逗噴了,估計(jì)這次比剛才還遠(yuǎn)。怎么想的啊這是?!
我轉(zhuǎn)回身,瞧瞧楊潔:“你知道我會怎樣嗎?”
“嗯,”她尚且有些猶豫,在我的鼓勵之下,說道,“你不會揍他,因?yàn)檫@是我的事?!?/p>
不需要我再啰嗦什么了。楊潔從包里取出玻璃小瓶還有粗糙的包裝盒:“老先生,對不起,我是來退藥的,我一口也沒喝。”
“這不行!這……我……”老騙子瞅瞅我的臉色,像個(gè)泄了氣的皮球。
“她的事完了,你要還不退,那就是敲詐了。我把你揍了,也和她沒關(guān)系,這是我的道義問題。當(dāng)然,我也不希望撕破臉,要不然咱們換個(gè)法子,到警察那去商量著辦?”
“別,我退,退就是了?!彼懿磺樵傅?,去后面取了錢。一萬三千塊錢,似乎動也沒動,和楊潔昨天取出來的時(shí)候差不多,包在一個(gè)厚厚的牛皮紙信封里。
楊潔接過就想走,“數(shù)數(shù)吧?!蔽艺f。
還真少了一千塊錢……老頭唯唯諾諾又給掏了出來。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等我半路回來,還不真抽你???”這只不過是一句狠話,想想老頭也很可憐,搞不好他的子女也不管他了,一把老骨頭,茍延殘喘去騙騙人,算了,湊活活著吧。
“謝謝你?!弊叱鰜淼臅r(shí)候,楊潔說。她靠得我挺近。
“用不著謝我,我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我……”我詐作不知,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一高興說錯話了,拿誰的錢財(cái)了?!她根本不知道李詠霖付費(fèi)的事兒。
好在她也沒注意,就把這話當(dāng)成個(gè)俗語了。
“以后別再輕信別人了?!?/p>
“嗯,我知道了,可我輕信你?!?/p>
“輕信?別逗了,你看我費(fèi)了多大勁,才讓你相信這是假藥啊。下回咱們留神啊,好在這是個(gè)老頭,這要是黑社會,我可不陪你來?!?/p>
“好啦,知道啦,不會有下次啦?!?/p>
她沒事了,我開始后悔,她的語氣聽著有些曖昧,這讓我頭疼不已。
回去的路上,以及之后的談話,我刻意保持著距離。
“留下吃飯吧?!敝形绲臅r(shí)候,她說。
“不了,我下午還有咨詢?!毙钠綒夂偷厝鲋e。
“那也不能趕最熱的時(shí)候走啊!”
“習(xí)慣了。與炎熱相比,我更看重我的當(dāng)事人,所以不能遲到?!蔽蚁M眠@個(gè)說法,讓她明白,我是重視她的,所以有問題盡管找我;同時(shí),這也是隱晦的提醒,我不是只有你一個(gè)當(dāng)事人,我也要關(guān)心別人。
不知道她能不能領(lǐng)會這層含義,我回到家,在咨詢手記上寫了這樣一條:咨詢師應(yīng)力所能及地幫助當(dāng)事人,避免他們在無助和彷徨中誤入歧途。
合上本子,美美地睡了一覺。睡夢中的我,似乎還在為退藥的事沾沾自喜。卻似乎沒能察覺到,另一場災(zāi)難,很快就如洪水一般,把我給卷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