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蕭郎是路人
他們之間并沒有愛情,也不可能有愛情,
無論她對他是如何。
他和她,其實自頭至尾都不相干。
她中專畢業(yè)后,分到一家大機關(guān)當打字員;他則是單位最高領(lǐng)導(dǎo)的兒子,在讀大學(xué),暑假時,到機房來學(xué)電腦,就此與她認識。
機房里人多,又都爭著與領(lǐng)導(dǎo)的兒子結(jié)交,她向來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大家嘻嘻哈哈鬧成一片,她只躲在最里面的一臺電腦前,默默地打字,手指飛舞如蝶——她打字是參加過市里比賽得過獎的。他有時會在她背后站一下,看一看,說:“你打得真快。”她的臉騰一下紅了,手底立刻亂了。
沒文件可打的時候,她有時玩玩電腦游戲,主任一來趕快關(guān)機。一次,她去倒杯水,才離開片刻,忘了關(guān)機,給主任看到,登時一張臉沉了下來,“誰?是誰在上班時間玩游戲?”她嚇得不敢作聲。他走過來道:“是我。”眼睛對她輕輕一眨,一臉的詭笑,左頰上深深的一個酒窩。不由自主地,她的臉又紅了。熟了以后,他曾略帶一點驚訝地說:“從沒見過你這么愛臉紅的人。”
天氣漸漸毒熱起來,他每天來時都會捧一盒冰淇淋逐人分發(fā),給她的,永遠是炭燒咖啡。他笑吟吟地說:“我知道你最喜歡這一種。”是哪一次聊天時說過的呢?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她從來沒吃過那么甜又那么苦的冰淇淋。
到了最熱的那幾天,他中午往返一趟,總是滿頭滿臉的汗,后來索性就不回家了,待在機房里,煮方便面吃。她家住江對岸,本來就不回去,同事們多半都已有家有口,中午都走了,空落落的機房里只有他們兩人。笑著鬧著,在方便面里下雞蛋、火腿腸、蘑菇,把一碗方便面吃得有滋有味的。
一天,有一個急件,別人都不接,就給了她,上午沒弄完,中午還得加班。她一邊跟他說話,一邊打字,聽不到他的回音,回過頭去,他已經(jīng)歪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空調(diào)的風(fēng)正吹在他身上,是冷吧,身體一直往沙發(fā)里面擠,一只手迷迷糊糊抄起窗簾下擺蒙在身上。
一時間,她竟有不知所措的感覺,看著他熟睡的稚氣的臉。終于,她慢慢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到屬于她的那格柜子前,那里面有一床毛巾被,是她上次電腦比賽的獎品,她一直沒舍得用。緩緩地,她撕開包裝袋——她的手一點勁也沒有,然后輕輕地,把毛巾被蓋在他身上。他一無察覺,一動不動。
她又接著回去打字,先是很慢,漸漸越來越快,機房里,只有空調(diào)的“嗡嗡”聲和鍵盤清脆的擊打聲。屏幕上的字,在她眼前模糊起來,淚水打在她飛速跳動的手指上。她只是飛快地,不假思索地打著字,腦海里惟有文件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除此,一片空白。
他對她總是格外好些,她也的確是讓人心疼的女孩。同事們拿他們開玩笑,起哄說他們是一對。他橫直是兵來將擋,說了他就承認,笑嘻嘻一張臉,真假莫辨。一次趁她出去,他跟大家說:“你們拿我開玩笑,無所謂,可是人家一個姑娘,你們看她最近話都少了,別真生氣了。”她正站在半開的玻璃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