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人抬頭望上去,史迪威出現在二樓平臺上,扎姆在他身后。
“你們要干什么?”史迪威一改平日對中國士兵和藹親切,神情異常嚴厲。
“總指揮!”費卯高聲說,“我們要求釋放被關押的中國士兵?!?/p>
史迪威嚴厲地答道:“蘭姆伽的任何一個軍人違反軍規(guī)都必須受到處罰,他也不會例外,更何況他攻擊的是他的教官,我絕對不會容忍這種行為?!?/p>
“是扎姆教官先侮辱并毆打士兵,要處罰的話,扎姆是不是該一并處罰?”費卯讀書人的優(yōu)勢在現在顯現出來了,一班人看著他的眼神都顯得有些佩服。
“婊子養(yǎng)的,一幫該死的狗屎!”扎姆情急之下吐出一堆美國臟話。
“扎姆中校,”史迪威冷冷地看著他,用英語說道,“看樣子他們并沒有說謊,你是該受到處罰?!?/p>
扎姆沮喪地垂下了頭。
“孩子們——”史迪威對一群中國士兵說,“身為一名軍人,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該遵守紀律服從命令,這就是軍人和土匪的不同。我現在以駐印軍總指揮的身份命令你們:回去訓練,等待一個公正的判決,我相信他會很快回到你們中間。”
“老喬萬歲——”一個中國士兵興奮地高呼,好些人在跟著喊。
“我很高興你們叫我老喬,高興你們把我當作一個朋友。都回去吧,早日完成你們的訓練。我要帶領你們打回緬甸,一直打到東京去!”
中國士兵鼓掌歡呼。他們不是很清楚東京的確切位置,更不知道從緬甸打去東京該怎么走,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喜歡和信任這個美國老頭。
史迪威喜歡抽煙,用一個黑煙嘴抽,這時他就坐在辦公桌后面咬著煙嘴,神情和他吐出來的煙霧一樣捉摸不透。扎姆很緊張,像在等待法庭對他的宣判。
“扎姆中校?!笔返贤K于說話了,“你不再適合當他們的教官了。”
“可是……”扎姆囁嚅一下,還是放棄了爭辯。
史迪威拿起電話:“叫他進來。”
挺立在屋子中間的人就像一柄千錘百煉的殺人利器,每個毛孔都透出剛毅的軍人氣質。
“這是卡爾?杜克軍士長?!笔返贤榻B。
扎姆眼神復雜地看杜克一眼。他聽說過這個人,前海軍陸戰(zhàn)隊的戰(zhàn)斗英雄,把上級的肋骨打斷兩根居然沒被送上軍事法庭。
“軍士長,把你的報告向扎姆中校簡單敘述一遍。”史迪威說。
“是的將軍!”杜克轉向扎姆,“我已向駐印軍總指揮部提出申請,申請由我擔任那些中國士兵的教官對他們進行特訓,并將通過特訓考核的士兵編為游騎兵A排,由總指揮部特務營直接指揮調遣。”
“游騎兵,他們?”扎姆匪夷所思地看著杜克,他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瘋了。1942年美國仿照英國突擊隊建立起第一支游騎兵部隊,600名戰(zhàn)斗經驗豐富的志愿者最終只有49名成為正式成員,之后逐漸壯大。他們被作為先遣隊派往敵后,執(zhí)行敵后重要目標破壞、營救戰(zhàn)俘、情報搜集等特種行動任務,必要的時候甚至要擔任攻堅先鋒。就是這樣一個基本由兵王組成的新興兵種,扎姆無論如何也不能跟那些中國士兵聯(lián)系起來。
“是的長官?!倍趴嘶卮?。
“杜克軍士長,你沒有和這群中國士兵接觸過,你不了解他們。這是一群不可救藥的流氓、垃圾、狗屎!他們連當一個普通士兵的資格都沒有!”扎姆很激動,努力想改變杜克的看法。
“長官,我相信我比你更了解他們。他們都是老兵,經歷過無數次戰(zhàn)斗和野人山原始叢林的殘酷篩選。要回到野人山叢林中執(zhí)行特殊任務,為駐印軍反攻緬甸掃清障礙,沒有比他們更為合適的人選?!?/p>
“夠了!”扎姆把目光轉向史迪威,“將軍,我看杜克軍士長更應該去接受心理治療,而不是擔任教官。”
史迪威深吸一口煙,頭靠上椅背陷入了沉思。
滇緬公路被切斷后,雖然開辟了從印度經緬甸至昆明的駝峰航線,但這條空中運輸補給線必須翻越喜馬拉雅山,運輸機又時常遭受日軍第五飛行師團的空襲,平均每個月?lián)p失13架飛機,駝峰航線已成為世界上最危險的一條航線。因路途遙遠、危險重重,不僅每空運1噸物資到中國就要耗費1噸汽油,而且駝峰航線平均每月的運輸量不足100噸,遠達不到每月運送5000噸援華物資的計劃。在此種態(tài)勢下,中、美、英三國通過了修筑中印公路計劃,這條路計劃從印度列多開始,越過野人山,經胡康河谷、孟拱河谷、孟關、密支那,與滇緬公路相連通往昆明,并沿公路鋪設一條輸油管,直接把汽油從印度送到中國。此時的史迪威已是中緬印戰(zhàn)區(qū)司令,他的使命之一,就是保障這條公路的完成和暢通,而這條公路所穿越的路線就是日軍第18師團盤踞的緬北,也就是說,史迪威必須指揮駐印軍趕在公路延伸的前頭,一路反攻緬北。中印公路在1942年12月已經正式破土動工,反攻緬北的計劃在43年雨季前后必須開始實施,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
史迪威站起來,鄭重地對杜克宣布:“杜克軍士長,我代表駐印軍總指揮部正式批準你的報告,并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支持?!?/p>
杜克啪地向史迪威敬了個有力的軍禮。扎姆不可置信地呆望著史迪威。
“至于你,扎姆中校,也許文職更適合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