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嘎烏說得很堅決。

岳昆侖站住，回轉(zhuǎn)身：“我們的任務完成了?！?/p>

“我的箭頭還沒有嘗到日本人的血！”

“……排長叫我把你活著帶回去?！?/p>

“我是名克欽戰(zhàn)士，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你要怎么樣才肯跟我回去？”

“像你一樣，殺夠十三個日本軍，我親手殺！”

日軍搜索隊實在是疲累不堪了，迫擊炮、九二重機槍這些平日的作戰(zhàn)利器，一路上都成了折磨他們的累贅。他們逐漸慢了下來，直至停下。這回叢林深處再沒發(fā)出春田步槍那種特有的槍聲，那槍聲叫他們崩潰。那槍每響一次，就意味著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死去，連他們的指揮官一起，已經(jīng)十三個了，他們卻連敵人的背影都沒瞧見。那個狙擊手就像個隱藏在叢林深處的幽靈，隨時等著用一粒子彈射穿他們的頭顱，結(jié)束他們回家的夢。這隊日軍原本牢不可摧的斗志和必勝的信念，被一桿春田步槍擊潰，他們從未如此恐懼一個敵人，那個冷靜到冷酷的狙擊手。

慶幸的是，天黑了，狙擊手一般不在夜間作戰(zhàn)，但愿他會離去。

接替指揮權的曹長命令搜索隊在一個林空里宿營，圍繞營地外圍設置三道絆發(fā)雷，全隊人分三隊輪流警戒，兩小時換班一次。這一天的遭遇已讓他成了驚弓之鳥，他現(xiàn)在只想把這些部下安全地帶回去。打獵的人成了獵物。

營地里很靜，一隊日軍在巡邏，發(fā)出沙沙的腳步聲和布料摩擦的聲音。

營地最外圍，兩雙眼睛在黑暗里亮著，盯著那片黑漆漆的營地。營地里沒有生火，不管是肉眼還是瞄準鏡都沒法鎖定目標。

觀察了一陣，嘎烏開始往前移動，身子伏得很低，無聲無息得就像一只貓科動物在悄悄接近獵物。

往前推進了十幾米，緊跟在后面的岳昆侖一把拉住嘎烏，往他的槍管下方指指——用開罐器繃直的細線掛住了一根橫向繃緊的細線，是一道絆發(fā)雷。倆人跨過去，又往前摸進了幾十米，第二道絆發(fā)雷被發(fā)現(xiàn)。嘎烏還想往前走，岳昆侖向他搖搖頭，示意原路退回去。他不清楚鬼子到底設了幾道絆發(fā)雷，也許還埋了地雷，就算安全過了雷區(qū)，偷襲完鬼子后還得快速跑過雷區(qū)，這太危險。

倆人退了回去，在一個樹叢后面停住。

“鬼子防得太嚴，以后再找機會?！痹览稣f。

“不行！”嘎烏犟得像頭驢。

“要跟鬼子換命，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還有很多仗等著我們?nèi)ゴ?。”岳昆侖不會讓嘎烏蠻干。

嘎烏不說話，蹲在地上急劇地想。要想接近那些鬼子，就得把他們逼出來，用什么辦法呢？嘎烏心中靈光一閃。

“走！”嘎烏走的是和日軍營地相反的方向。

“干什么去？”

“找象群。這附近有一個象群?！备聻跹劬ρ┝痢?/p>

岳昆侖知道嘎烏想干什么了，這確實是個辦法，但前提是他能夠找到并驅(qū)趕象群。

岳昆侖對大象很陌生，只在進入緬甸后見過幾次，他從小生長的大山?jīng)]有這種巨大的動物，所以他心里沒底?？蓪Ω聻鮼碚f，他熟知大象的一切，在日軍進入野人山之前，他還馴養(yǎng)過幾頭大象幫著干活，日軍來后，他就把大象放歸了山林。

嘎烏很快就找到了象群經(jīng)過的痕跡，這痕跡太明顯。除了人以外，這種巨大的動物沒有天敵，它們走過的地方一片狼藉，顯得肆無忌憚。嘎烏又開始像豹子一樣奔跑，岳昆侖在后緊跟，枝葉擦著身子飛快掠過。A排里能在叢林跟上嘎烏的奔跑速度的也只有他了。一片寬闊的水潭在夜色中閃爍水光，一個龐大的象群在水邊靜默地站著。那些黑重巨大的身影就像一片巖礁，讓人心生敬畏，對它們，也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