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貝羅回到了烤盤前。
我慢慢地,像是走進裝滿熱水的浴缸時一般,隔著桌子坐到了斯金對面。
“把這個喝了。”斯金把杯子遞給我,“給?!?/p>
我接過杯子。只能相信斯金的話見機行事了。奇卡諾三人組又開始埋頭于自己的話題。我把杯子拿到嘴邊,酒精味直沖進鼻子。
我知道斯金在看著我,于是屏住呼吸一口氣喝干了杯子里的東西。喉嚨里像是著了火,我能清晰地感到液體從食管里落到了胃里。
我不禁長長一嘆。
斯金看著我,笑了,把雙層漢堡的盤子推到我面前。
“龐貝羅會再做一個的。這是你的份?!?/p>
我難以置信地坐直了身體,看向吧臺尋找龐貝羅。從這里只能看到他背部的一部分,緊跟著又看不到了。
“錢我來付。別客氣,吃吧?!?/p>
我躊躇了。說老實話口水正在不斷地涌進嘴里,我攔都攔不住。松軟的茶色餐包和塞得滿滿的新鮮蔬菜,再加上豐厚的肉餅和包裹著它們的奶酪,我在視覺和嗅覺上同時受到了讓人覺得饑腸轆轆的刺激。大概還有剛才那杯酒的作用吧。
“怎么了?了解自己老板的手藝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吧?!?/p>
斯金很聰明。他知道扯上工作我就無法拒絕。
我欣喜地,表面上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伸手去碰漢堡。
還是燙的。
我取下鐵釬,兩手抓住餐包,嘴張到最大對準正中間肉餅埋頭咬了下去。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曾把臉埋進剛剛積起來的新雪,自那之后這種心情就再也不曾有過。餐包的甘甜在嘴里擴散開來,它的滋味和香甜征服了我的舌頭和食道。好吃過頭以至于我的頭發(fā)都豎起來了。轉(zhuǎn)瞬之間,我簡直想跪在龐貝羅面前,把放酒瓶的地方老老實實告訴他。即使這樣也沒關(guān)系,我手里的珍品完全具備這種價值。
“他就是個怪物吧……那家伙?!彼菇鹣袷窃谡f自己的事一樣,興沖沖地用拇指指向吧臺。
“他是天才。”
在幾次噎住之后我把東西吃得干干凈凈。有人拍拍我的肩,放了一杯橙汁在桌子上。我看到了布洛的笑臉。
“吃得真痛快。我們中間有句老話說好女人吃得也痛快?!辈悸逖a上一句“剛才抱歉”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凳子上。
“多謝。”
我因為黏在喉嚨里的餐包咳個不停,一邊用布洛拿來的橙汁把它沖下去,一邊道著謝。
吧臺上響起了通知取餐的鈴聲。龐貝羅還是一如既往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但似乎沒有生氣。
我擦擦嘴和手,慌慌張張站了起來,把這個熱騰騰的雙層漢堡送到斯金手里。
“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后面的蛋奶酥?!彼菇饋G了個飛眼過來。
“簡直難以置信,龐貝羅做出了和我老媽一模一樣的味道。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人模仿出來,除了這里。只有這家餐廳能夠?qū)崿F(xiàn)。我就是為了嘗到這個才活著的?!?/p>
斯金意氣高昂。
我點點頭回去做我的工作。
正好,奇卡諾三人組點的烤肋排做好了。我隔著吧臺取過盤子,在他們面前放好之后,龐貝羅的表情陰沉了下來。
“混賬,又來了個麻煩的家伙?!?/p>
我再次感到胃袋像是被擰緊了一般,不快的汗水涌了出來。
一天內(nèi)遇到三四個怪物,真是夠讓人頭痛的。
但是,現(xiàn)在我不干活兒就活不下去。
“佳奈子,準備好!要開門了。”
龐貝羅看起來一肚子不滿。
我站到了店門前——在這扇厚達二十公分以上的墻壁外面,有人正一步一步走近。
殺人者,殺手,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的人。但是,我現(xiàn)在置身的世界里沒有一個人不是這樣。龐貝羅,斯金,奇卡諾三人組……這里只有我是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