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棟對此全然不知，仍一有時間就來找高振麟聊天。高振麟不在，就出去找燕子。

曹天浩感覺再不起用高振麟會說不過去，決定重新讓高振麟歸隊，于是不到半個月，高振麟重新回到軍統(tǒng)西安站，仍然在秦大偉的行動組里工作。

重新進入軍統(tǒng)西安站的任務完成了，高振麟想松口氣，沒有想到老中醫(yī)在這個時候卻蹊蹺地去世了。

那天他剛剛從辦公室出來，見曹妻和曹茜茹急急往外走，見他就停住腳步。他問：“您這是要去哪兒？出什么事兒了？”曹妻說：“剛剛才知道，那老中醫(yī)去世了?！备哒聍肷眢w一顫，忙問：“怎么了？”曹妻說：“說是自殺了。我們這是去幫助料理一下后事，好歹老人家給我看了幾年病??！”

“那我也去吧?！备哒聍胝f。

高振麟跟著曹妻和曹茜茹去了老中醫(yī)家時，他家里已經(jīng)聚了不少人。老中醫(yī)已經(jīng)被平放在一塊門板上，高振麟靜靜地在一個角落觀察著。老太太哭得昏天黑地的，右手抓著手絹，不時捶著自己的胸口。

曹妻勸老太太節(jié)哀保重，人死不能復活。

曹茜茹問老中醫(yī)的兒子：“老爺子怎么會自盡？”

他兒子凄楚地搖了搖頭。

高振麟插話問：“怎么自盡的？”

“他自己配的毒藥?！彼麅鹤诱f著又開始哭，跪倒在老中醫(yī)的腳下。

滿臉驚訝的曹茜茹看著高振麟，也拿著手絹抹淚。曹妻也陪著老太太哭，一個想法在高振麟腦子里出現(xiàn)：上次他要麻醉藥是老中醫(yī)給他的，這次他中毒身亡，是不是在配制麻醉藥的時候意外死亡的呢？

答案只有老中醫(yī)自己知道。高振麟心里很悲涼。但有個事實擺在他面前，應急的時候，他沒有了聯(lián)系人。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被一種莫名的憂傷籠罩著。他沒有料到的是，老中醫(yī)的意外去世卻從客觀上掩護了他。

第七章

1

楊紅葉的腹部一天天隆了起來。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寫書面報告，這些問題她已經(jīng)寫過很多次了，但在交代材料里只要有一句話不夠準確，審查的人對她就沒完沒了地追問，這令她身心憔悴。但是她堅信組織，讓她寫她就老老實實地交代，不亂寫也不夸張。

每天回到家，她累得說不出話來，楊良書和楊媽媽只能重復說著那些鼓勵的話，她點頭微笑，沒有力氣回答他們，曉光就靜靜依偎著她，看著大人們的臉色、聽著他們的嘆氣，楊紅葉承受的壓力好像轉(zhuǎn)化成了一劑催化劑，讓曉光一下懂事不少：吃飯的時候，他給楊紅葉、楊良書還有楊媽媽盛飯。吃完之后，他幫著楊媽媽收拾飯桌，還要自己刷碗。楊媽媽說：“等你再大一些你再刷碗吧！”他聽話地走出廚房牽著楊紅葉的手慢慢走出院子，沿著斜坡走下去散步。

曉光一邊走一邊給楊紅葉唱《酸棗刺》：

酸棗刺，尖又尖，敵人來到了黃河邊。說打就打，說干就干，打倒了鬼子是好漢……

現(xiàn)在的楊紅葉身子越來越沉，不像以前可以走很遠，她和曉光就坐在一個土坡上看來往的行人、看落日，直到夜幕完全降臨之后才和曉光一起，慢慢回到自己的窯洞里。

楊紅葉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交代材料，這些文字就像她和高飛在一起的回憶錄，讓她回味著那些激情的日子和甜蜜的時光，在心里不斷地對自己說：高飛不是軍統(tǒng)特務，他是我們的同志，我要相信他。這么一想，心情就豁然開朗了。

楊良書和楊媽媽還是不放心楊紅葉，睡之前又來看她。

楊紅葉對他們說，“我已經(jīng)寫完交代了，現(xiàn)在又出了特務投毒，這個和高飛沒有關(guān)系。只是這特務據(jù)說是‘漢訓班’出來的，也說高飛是從那里出來的，所以高飛去西安那段時間我總也說不清楚了?！?/p>

楊媽媽有些生氣，“他們把人派走了，現(xiàn)在又來審問家屬，這是什么道理？”楊良書制止楊媽媽發(fā)牢騷，“那段時間要是高飛真的在‘漢訓班’呢？”

楊紅葉肯定地說：“就算他是從‘漢訓班’出來的，我想在他回到北平之后，他做了選擇，選擇了我們黨，所以跟我們一起來了延安。爸、媽，你們也多少看到了高飛的表現(xiàn)，他什么也沒做，對吧？我想，他已經(jīng)堅定選擇了我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