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忍受一只冷血動物需要什么樣的修為,我只知道和美女打交道要背負很大的壓力。冷淡點吧就會背負惡名,熱情點吧又會惹人猜疑。當阿木站起身準備回家時,我心血來潮地幫她拿起外套,替她穿好。阿木覺得自己好像在夢中,別人更是一陣起哄。我微笑著說:“你們懂什么?模范同桌!真是的!”兩天后,這對模范同桌打得不可開交,再次進入冷戰(zhàn),直到我在一個陰雨天帶了兩把傘并且明明看見阿木的雨衣后還故意把傘平放在她桌子上,這場勞民傷財?shù)暮翢o意義可言的戰(zhàn)爭才宣告退出歷史舞臺。
異族學院不是魔法學院,你在這里永遠都不會看到四處搗蛋的鬼魂、會說話的畫像和能送包裹的貓頭鷹。實際上,那些表征過于明顯的家伙要么被傳說中的“獵靈師”解決了,要么受到政府秘密組織的特別對待,只剩下我們這些沒什么危害的還能在世界上自由活動。
盡管如此,那一年的天氣還是多少有些奇怪:下了無以計數(shù)的雨,還刮了幾場意義深遠的沙塵暴。窗外常常是一個姜黃色的世界,似乎天界和冥界的大軍正匆匆來到人間一決勝負,光明與黑暗的使者們在天地間卷起了曖昧的彌天塵霧,令人百感交集。有一種謠言說學校里有兩三個“大能”,由于精神壓力過大,造成體內(nèi)那些異常能力的意外釋放,所以造成了局部地區(qū)的異常天氣情況,還有人在月黑風高的夜晚看見一輛高級轎車來到學校。盡管這種說法很令人心潮澎湃,但我覺得單個人的異常能力是不足以造成這種詭異的天氣的,我更愿意從統(tǒng)計學的角度將其解釋為學校里所有非穩(wěn)態(tài)基因在焦慮情緒下彼此作用產(chǎn)生的一種綜合效應(yīng)。當然,這有點扯,因為一切的真正根源可能要去蒙古高原尋找。
我和阿木望著窗外的浮塵,心情都很復雜。根據(jù)每月一次的測評,我身上的失調(diào)癥狀不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更加不穩(wěn)定了。這讓專家們頗感興趣,令我爹媽都甚為惶恐,但事到如今,大家都不敢多說什么,努力營造著一切順利、萬事OK、世界風平浪靜的假象,避免在這緊要時刻給我?guī)砀鄩毫?,對此我非常感激,又感到窒息和心慌?/p>
阿木的心情比我更復雜。因為她發(fā)現(xiàn)在自己于星期六和我告別時向我信誓旦旦地說要做完兩張數(shù)學卷子的大約24小時后再次面對我時連幾道選擇題都還沒做完。面對我質(zhì)疑的目光,阿木心虛地說:“我 不會做。”不會做是理由么?我從頭到腳打量著阿木,然后嘆了一口氣:“買新鞋了?”阿木笑呵呵地點頭,等著我對那雙了不起的鞋下些評語。我轉(zhuǎn)過頭,意味深長地連連嘆息。阿木蠻橫地沖著我說:“有話就說!別來這一套?!蔽逸p飄飄地說:“我就是納悶,這人啊,她有時間逛商店買皮鞋,就沒有時間做題?你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么?”阿木急得直跺腳,一臉的無辜:“我真的不會做!”當然,她說的是實話,那張卷子確實他媽的挺難。
每次我一說“他媽的”,阿木就伸手在我胳膊上擰一把,一副維護人類純潔精神的正義姿態(tài)。我瞪足了雙眼,大喝一聲:“疼!”阿木毫不示弱:“廢話,不疼我還不擰呢!”這什么心態(tài)???為了報復,我運起丹田之氣,在阿木耳邊放聲唱起了一句歌:“我也很想,他媽的能,不沮喪?!卑⒛疽荒樖芷群Φ臉幼悠蚯笪覔Q一首,我于是改唱《赤裸裸》中的那句“那他媽的沒有意義”。阿木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這么多不堪入耳的歌,為了拓展她的狹隘視野,我又唱了一句崔健的歌。這一句意義更加明顯直白,形式更加簡潔,毫不拖泥帶水:“我就去你媽的!我就去你媽的!”唱到這一句時,我已惡意地大笑,盡管背上挨了阿木的重捶。但是我心里一點也不因此而開心,我仍舊感到一種悲哀。這種悲哀纏繞著我,就像可憐的數(shù)學成績纏繞著阿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