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開始不喜歡那種黑暗的光怪陸離的氣氛，還有那么多的雞混跡其中。雞太多的地方，女人就貶值。每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你就不由自主地會想，她是不是雞？

但我很快地發(fā)現(xiàn)卡拉OK的絕妙所在，就是人都有嚎叫的欲望。人是從野獸變來的，世界是一個動物園。其實獸叫也是很美的事，比如虎嘯猿啼，還有黃鸝鳴翠柳、蛙聲一片等等，都是入了詩的。人進步了，卻被剝奪了嚎叫的權(quán)利，如果你是一個女人，到處都讓你講究淑女風范，你就更沒機會大喊大叫。

真羨慕文化大革命那會兒的年輕人，年老的也包括在內(nèi)，每天都可以大聲地呼喊口號，打倒誰，擁護誰，狂轟濫炸一番。這就像今天的KTV，有傷感的也有激烈的，既可以纏綿也可以聲嘶力竭，心里有多少不痛快的事，都宣泄出去了。文革那時免費，現(xiàn)代人沒這個福氣了，只好花了錢，到歌廳里亂吼，平衡自己快要爆炸的心。

卡拉OK這東西，最令人喪失自知之明。再說得不客氣些，就是大肆公開地鼓勵人不要臉。

你明明不是歌手，大庭廣眾下，唱什么？逼別人貢獻出耳朵，供你蹂躪？有的人說什么，他不管別人愛不愛聽，要的是自我實現(xiàn)……胡扯淡！你沒看有的歌廳，音響設(shè)備什么都好，迎賓小姐也靚，就是因為沒有人聽歌，大家不去。所以，我要是歌廳的老板，就要特地招聘一撥能忍受噪音的人，高薪養(yǎng)著一批耳朵，花小錢，掙大錢。

我每天都去唱，還給了老板一筆錢，叫他雇人給我獻花。

有一天，朋友家舉行化裝卡拉0K舞會。我為了穿什么衣服這件事，思考了整整一天。我喜歡驚世駭俗，讓人對我刻骨銘心。

那天，我在臉上涂滿了厚厚的橙黃色粉，用新鮮的翠綠色畫了眼線，眉毛的頭部是墨綠色的，再用淡綠由深向淺地往眉尾蔓延，直到過渡成嬌弱的鵝黃色，眉弓上方點的是紫苤藍色，整個眉毛就像一條剛剛蘇醒的青蠶。

嘴唇我用的是柿紅色，很集中緊湊，像一枚辣椒。

最要緊的是發(fā)型和裝飾。這是我化妝的精華。

我讓保姆到街上去買剛砍下來的卷心菜。她買回來，我發(fā)了一大頓脾氣，差點把她給炒了。她說，是按您的意思買的呀，新鮮極了。我說，蠢話！光是新鮮就行啦？這么小，怎么用？要大！

第二次，她買回來的菜嚇了我一跳，菜葉大得像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