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20年尤其是加入WTO的最近10年之中,巨量資本流入中國,加上中國自己積累的貿易盈余,終于形成經濟史上令人嘆為觀止的天量外匯儲備。中國之所以能夠成為國際資本的磁鐵,其關鍵誘因有二:一是通過政府強力打造的超低成本環(huán)境,二是高速的經濟增長。這兩個因素將中國變成了國際資本無與倫比的套利天堂。所以,從中長期的角度看,觀測資本在中國的進出,可以以這兩個關鍵條件作為窗口。顯而易見的是,這兩個曾經成為資本致命誘餌的條件都已經處在重要的拐點上。正如我們已經反復指明過的,中國的各種成本已經處于不斷的攀升之中。事實上,中國過往的超低成本實際上就是經濟及商業(yè)成本的社會化過程,而作為其反動,社會反向運動的經濟含義就是將以前轉嫁給社會的商業(yè)及增長成本重新推回給政府及企業(yè)。對于這種出自社會最深層和最底層的反彈力量,政府很難控制這種社會反向運動對成本的推升。加上近年來中國政府為了保持高速增長對通脹和泡沫的一再綏靖,中國成本惡性上升的可能性,已經成為一種越發(fā)明顯的前景。
在經濟增長方面,中國幾乎肯定已經處于高速增長的末期,不能肯定的是,中國究竟是從高速增長轉變?yōu)橹兴僭鲩L還是低速增長抑或一舉掉入更加深不可測的經濟陷阱。但不管是哪一種,流入資本的投資回報率都會急速降低。這就意味著,那些曾經吸引國際資本蜂擁擠入中國的條件正在發(fā)生深刻的變化。而那些在中國已經獲利豐厚的資本也處于欲走還留的時刻,他們要等待的,就是最后那一聲游戲結束的發(fā)令槍響。這個信號,也許是惡性通脹,也許是經濟增長急速著陸的確認,也許是其他政治或者社會信號。
說白了,這么多年涌入中國的巨量資本就是將中國當做一只股票在炒。所有的投資者都懂得信號確認之際就是必須立即開溜之時。這就如同看好一只股票的時候,大家一致狂熱追捧一樣。只不過,這個賭注是如此之大,萬億級美元的資金一旦望風而走,肯定將造成一場巨大的經濟劫難。在風平浪靜的時候,資本的逐利本性可能更多表現出其逐利與貪婪本性,而危機時刻,資本往往就是極端的風險厭惡者。
如果我們將FDI看做長線投資者,熱錢看做炒短線的,中國自己的富人看做員工股東,那么,這些不同類別的資本的逃跑順序就非常清楚了。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內部員工股東往往最先了解公司情況的變化,一旦感覺大事不妙,便開始立即出逃。在當今中國,第一步的跡象似乎已經出現。那就是所謂高凈值個人正在掀起的移民浪潮。事實上這個過程早已開始。一位在EMBA授課的朋友告訴我,在她的學員中,大多揣著外國戶口。而我們在上面引用的招商銀行與貝恩公司聯合發(fā)布的《2011中國私人財富報告》則透露 “高凈值人群中近60%的人士已經完成投資移民或有相關考慮”。鑒于中國極高的財富分化程度,高凈值個人帶走的資本可能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很明顯,管涌在公眾的視野之外已經開始。與中國內部這些高凈值個人相比,那些具有高投機性的所謂熱錢,其行為是最難推測的。但作為短線炒家,他們往往是行動最決絕的,信號作用最明確的。在中國加入WTO之后,國際熱錢不斷涌入中國,具體數目各路人馬爭論不休。但不管怎樣,在中國存在相當數量伺機而動的熱錢恐怕是一個事實。這些熱錢進入中國房地產及股票市場,成為中國資產泡沫的一股重要推動力量。一旦中國資產泡沫破裂,或者其他危機信號出現,不管賺錢還是虧錢,這些熱錢都會呼嘯而出。而這些熱錢登高一呼所引發(fā)的緊急示范效應,則可能引發(fā)資本的恐慌性外逃。至于那些所謂經常被看成長線投資者的FDI,隨著成本上升,贏利能力減弱,也會有逐漸外移的傾向,而在危急時刻,長線變短線則更是資本市場司空見慣的景象。那些認為FDI不會逃跑的觀點完全是書呆子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