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此時最需要消消火,大家都知道你冤屈,可是你沒機會上訴,應該說是根本不能上訴,稍有反抗就會“被自殺”。因為領(lǐng)導永遠都是對的,他不要你了,從反面證明你的能力,因為你威脅到了他。投胎是門技術(shù)活,誰叫人家載灃出生在帝王家,你袁世凱要是出生時能技術(shù)一點,和載灃換個位置,一定會把他玩得山路十八彎,一切都是命,認了吧。
人一害怕,腦細胞就會短路,一生氣,腦細胞就會減少,什么樣的事都會做出來。腦細胞短路的袁世凱做出了這一生最大膽、最冒險也是最不可思議的一個舉動。
這個舉動說好聽點是撤,不好聽就是逃。
人在危急時刻,第一想到的是保命,尤其是袁世凱這個級別的,命更珍貴。情急之下,他聽從了袁克定的建議,要保命,只能逃。往哪兒逃呢?去天津,袁世凱的大本營,發(fā)跡的寶地。最好的打算在天津暫避風頭,最壞的打算渡海出國尋求政治避難。
當晚,袁世凱頭戴紅風帽,眼戴墨鏡——夜晚戴墨鏡,看來他腦袋短路得不輕啊,由北京西站乘京奉路快車,悄悄進入三等車廂,直達天津,住在英租界利順德飯店,叫人送信給直隸總督楊士驤。
楊士驤是袁世凱一手提拔的老部下親信,得知袁世凱秘密來津,大吃一驚。自己哪敢見,特意叫兒子帶去銀票六萬兩,叫袁世凱火速回北京。一再告誡如果被載灃偵知,國喪期間,抗旨不遵,私自外逃,那掉腦袋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群人。
而此時的北京,大學士世續(xù)正到袁府準備撫慰袁世凱受傷的心,袁府管家支支吾吾,就是不開門。世續(xù)覺得有蹊蹺,執(zhí)意要進。沒辦法,袁克定只好出來說明實情。世續(xù)亦是大驚失色,催促趕快打電話到利順德飯店叫袁世凱連夜回來,一刻都不能耽誤,并一再力保袁世凱無生命危險。
天津那邊,楊士驤在老龍頭火車站特備兩節(jié)車廂,叫人護送袁世凱于第二日凌晨趕回北京。
夜奔天津是袁世凱這生走的最臭的兩步棋之一,差點就回不了家,連帶全家老小一起報銷。
也許你會說,袁世凱膽太小,對文藝小青年載灃竟怕成這樣。不是他膽小,而是載灃手中的權(quán)力太讓人害怕,可以讓你生,也可以讓你死,當然也可以讓你為他瘋狂。
回來后也不能耽誤,趕緊收拾收拾走人回河南老家,和北京說bye bye。
正在收拾行李呢,突然又響起敲門聲。袁府上下此時已成驚弓之鳥,莫不惶恐異常,難道是消息走漏,載灃派兵來抄家了?!
敲門的不是兵,不是來抄家,是一位老人,來送別的。
這是一位貴客,袁世凱萬萬沒有想到的貴客,大學士、軍機大臣張之洞。袁世凱知道張之洞不是來看笑話的,正是他的力保,才讓自己躲過一劫。患難見真情,袁世凱有點感動,他覺得自己以前太小看了這位讀書人。有文化就是好啊,度量大,有涵養(yǎng),關(guān)鍵時刻看得遠。
此時的張之洞心情復雜,他不僅僅是來送別袁世凱,也是送別一個時代。兩人沒有了以往的客套寒暄,而是促膝長談,心與心真誠地交流。
臨別之際,張之洞緊緊握住袁世凱的手,無限感慨,不停地說“行將及我”。你走了,不久也許就會輪到我。
望著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袁世凱忽然由心底生出陣陣悲涼,這位老人還能幫大清國撐多久?貴二代們還要折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