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有了新外號,叫“小抱子”——這名字以前灰少叫過,可見灰少高瞻遠矚,早就預料到抱抱有這么一天。
其實這也不全賴抱抱。我們家窗下有只流浪貓,整夜里撕心裂肺地在那叫春。抱抱開始也是起哄,聽見人家叫,自己也叫,算作回應。萬沒想到這一叫,叫上癮了。從此我和灰少不得安生。就這么說吧,春節(jié)過完,我和灰少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我們都是趁著抱抱打瞌睡的時候,抓緊時間瞇一會兒。可誰知道抱抱仿佛有第六感。這么說吧,無論白天晚上,只要我一躺下,五分鐘,剛剛迷糊要睡過去,抱抱就在我耳邊大吼一聲。
俺在心里長嘆一聲,抱抱離當小抱子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前幾天一直陰天,昨天轉晴。俺掐著天晴的日子,送抱抱走上凈身之路。頭天晚上,在給他開了個黑罐頭之后,就把他單獨關了禁閉,停食停水。為啥呢?是因為做手術要打麻藥,一打麻藥,全身肌肉松弛,腸胃也不例外。里邊要是有水有食物,容易嗆著噎著。抱抱一被關,就覺出不妙來,一個勁地撓門大喊,灰少就站在門外,幸災樂禍地搭茬兒。
后來醫(yī)生跟我說,貓都對做閹割手術有著強烈的預感。他朋友一貓,養(yǎng)了好幾年了,就在做手術的頭一天,離家出走,再無蹤跡。
但抱抱是跑不掉的。俺在屋里安慰他的時候,他從床上跳下去,直接去夠門把手,嚇我一跳,這招他也會了?好在他的個頭還不算高,沒夠到。然后呢,他就在屋子里不停地轉悠,俺睡覺的時候,他躥上躥下的,一會兒進被窩躺會兒,一會兒又出去嚷嚷。
那一晚上,誰都沒睡好。好在我有經驗,灰少當年也這表現嘛。貓生啊,有得必有失。司馬遷做完手術成史學家文學家了,灰少做完手術成思想家了,抱抱,這么看,這手術還是促進成才的,你可以當美食家啊!
大道理我沒跟抱抱多說,說了也沒用。長夜漫漫,無可奈何。春光無限好,抱抱相公了。
要說在醫(yī)院里,抱抱還是很鎮(zhèn)定的。給他稱體重,自己站秤上,動都沒動。七斤六兩——快趕上灰少了。
他一直很安靜,東張西望,估計是好奇戰(zhàn)勝了恐懼,醫(yī)生拿聽診器給他聽心跳的時候也很配合,連醫(yī)生都說,這孩子怎么這么乖???直到旁邊一只小狗打針,哇哇地大呼小叫,抱抱才緊張起來,趴我懷里。但也沒有啥過激表現,可能心里還挺瞧不上那狗的。
寫病歷的時候,醫(yī)生寫了兩個字:去勢。俺覺得用中文形容這件事情的詞兒挺多的,一般大家都說叫咔嚓(KC),粗俗點叫騸了,文雅點叫摘桃,古代叫凈身,文言叫閹割,法律上叫宮刑,醫(yī)學上,就叫去勢。
后來呢?后來的事情我就不細說了,手術前后,抱抱挨了五針:強心針、麻藥針、消炎針,后來還有兩針防疫的。抱抱打完麻藥沒多久就暈菜了,被醫(yī)生抱進了手術室,二十分鐘后出來,同當年的灰少一樣,已經兩世為貓了。
做完手術后,在醫(yī)院觀察了半小時,確認他沒什么事,這才把他帶回家。小抱子誕生了。
回到家后,還是出了點兒意外。因為抱抱醒過來以后發(fā)脾氣了,見什么扔什么,這和灰少做手術的時候如出一轍。
俺想,扔就扔吧,把人家咔嚓了,還不允許人家發(fā)點脾氣么?反正那屋里也沒啥值錢玩意兒,也就一筆記本電腦。
抱抱死活不肯戴灰少戴過的那個脖套,所以也沒化裝成手電筒。后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他戴上了,不到三分鐘就給扯了下來。抱抱腦袋比灰少小,我把這事兒給忘了。
好在他還算配合,除了扔東西和嚷嚷(估計是餓的)以外,沒干啥太出格的事情。倒是灰少興奮異常,一改老成持重之風,屁顛兒屁顛兒,跑前跑后。我覺得吧,人心里常存在的平衡感,貓也是有的。這下平衡了。
到了晚上六點以后,才給抱抱開禁喂吃的。要說抱抱就是這點好,一見吃的,啥都忘了。胡吃海塞以后,竟然健步如飛,從一個沙發(fā)縱躍到另一個沙發(fā)上,還來回好幾次。這把戲,我以前從來沒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