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個無名小卒?!瘪R諾洛·塞斯佩德斯說。
“你說說看。”
“我已經(jīng)說了?!彼麅筛种笂A著香煙指向我,“無名小卒的意思就是無名小卒。遭到唾棄的人。她服從安排來到這片土地上,好像想鉆進老鼠洞里躲起來……這一連串變故純屬巧合。”
“你少說了一樣:她是個聰明的女孩。”
“那又怎么樣?我認(rèn)識很多聰明的女孩,最后都淪落到去街角拉客。”他望向大街,左顧右盼,好像想找個例子證明給我看。我們坐在梅利利亞①一家叫“加利福尼亞”的咖啡館前的露天廣場上,桌子上撐起遮陽大傘。從天空傾瀉下來的非洲大陸陽光,將胡安·卡洛斯大道上的建筑物墻面烤得焦黃?,F(xiàn)在正是吃Tapas②的時間,人行道和露天廣場上都擠滿了悠閑的人,以及賣彩票的小販和擦鞋童。到處可見歐式服飾混雜于摩爾人慣用的包頭巾與傳統(tǒng)服裝之中,加深了這個城市位于邊界的強烈色彩:混合著兩塊大陸和幾種不同的文化。盡頭有座西班牙廣場,還有紀(jì)念死于一九二一年殖民地戰(zhàn)爭殉難者的石碑—一個年輕的士兵回頭望著摩洛哥的青銅像。棕櫚樹的葉子表明地中海就在不遠(yuǎn)處。
“那時候我還不認(rèn)識她?!比古宓滤估^續(xù)說,“其實我根本記不起這個人。說明白點,她不過是一張躲在亞米拉酒館吧臺后面的面孔,甚至連這個都談不上。很久之后,聽了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閑言碎語,我才把她和另外一個特蕾莎·門多薩聯(lián)系起來……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那時候她只是個無名小卒。”
塞斯佩德斯曾經(jīng)擔(dān)任過警察局長、首相府安全主管以及西班牙政府駐梅利利亞的代表:一切都是運氣和人生帶來的際遇。他也可以是個溫和睿智的斗牛士、說話詼諧的吉卜賽人、巴巴里海盜,或是詭計多端的駐摩洛哥外交官。他棕色皮膚,身材像染上大麻癮的軍團士兵一般干瘦。他閱歷豐富,很有手腕,是只老狐貍。我們是二十年前認(rèn)識的,在那個時代,這個北非屬地的歐裔居民同阿拉伯裔團體間發(fā)生了一些暴力沖突事件,將梅利利亞推向所有報紙的頭版,而我靠寫相關(guān)報道過活。出生于梅利利亞、在西班牙北非領(lǐng)土上有極大權(quán)勢的塞斯佩德斯,當(dāng)時已經(jīng)認(rèn)識當(dāng)?shù)厮械娜恕Kサ挛鳉W軍營官員出沒的酒吧喝酒,操控兩國邊界的高效情報網(wǎng),與摩洛哥的納祖爾省省長共進晚餐,手上握有的名單從街道的乞丐到摩洛哥的皇家憲兵隊員,可謂無所不包。我們的友誼從那時開始萌芽,長時間地談天說地,共同享用摩爾式的噴香羊肉、滋補養(yǎng)身的杜松子酒直到凌晨。我們輪番請客?,F(xiàn)在塞斯佩德斯已經(jīng)退休,在平靜無聊的日子中逐漸老去。他將心思放在當(dāng)?shù)卣?、妻子和孩子以及正午吃的Tapas上。我的造訪讓他很開心,他得以擺脫日復(fù)一日的單調(diào)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