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風蕭蕭兮

加利福尼亞理工學院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實驗室和一大批頂尖級的數(shù)學家、物理學家、化學家及工程師。丁潔瓊在這里嶄露頭角，研制出新型“云室”，被物理學界稱為“威爾遜-丁云室”或“丁氏磁云室”。這種新型設備很快使宇宙線探索有了重大突破，丁潔瓊因之名聲大振，在她抵達美國半年后就獲得碩士學位并榮膺美國物理學會獎金。幾乎與此同時，丁潔瓊對輻射探測儀“計數(shù)器”作了重大改進，在科學界、醫(yī)學界和工業(yè)及地質(zhì)探礦領域得到廣泛應用，被稱為“丁氏正比計數(shù)管”或“丁氏管”。

女科學家提出了快中子物理與慢中子物理的劃分理論，編制出中子計量標準《丁氏系數(shù)表》，設計并制造出“中子譜儀”。她還在人工放射性核素的合成研究方面取得成功，相關論文一九三六年十月發(fā)表后得到很高評價，因此在一九三七年春實足年齡二十六歲時獲博士學位并晉升為副教授。不久，丁潔瓊又發(fā)表了論文《隧道效應與核衰變的數(shù)學模型》，她的理論被稱作“丁氏模型”。學院為此專門舉行了一次學術報告會，預定到會者為五十至六十人，而能容納一百五十人的梯形講演廳里竟擠了幾百人，其中絕大多數(shù)人根本不是物理學界的?？唆斠蚪淌谡f：“這些家伙之中能聽懂的不到十分之一。”理查德教授呼吁對講演廳加強管理?？刹┦空f：“這里離好萊塢不遠，他們多半是把丁小姐當成電影明星了。”弗雷格院長聳聳肩：“我早有預言。”奧姆霍斯開起了玩笑：“瓊，你真得戴上面紗了?！?/p>

丁潔瓊笑而不答。奧姆霍斯沒能看出她笑意中的一絲凄涼和慘淡。她知道自己的美麗，也知道這種美麗將會隨著時間而衰退乃至枯萎，更知道女人的美麗是為愛她并被她所愛的男人而存在的?？墒?，那個愛她并被她所愛的男人，卻遠在天涯海角！她還知道，女人長久保持美麗的唯一的和最好的辦法是享受愛情，可是……

丁潔瓊每天都在計算：到美國三年，就意味著與冠蘭的分離又延長了三年。當初，南京與濟南相距不到三百英里，就成功地阻隔了她與冠蘭，在長達整整五年里竟使他倆連一面也沒能見上。而帕薩迪納與濟南遠隔太平洋，相距一萬英里！這使她想起古詩里說的“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還有，丁潔瓊至今猜不透蘇鳳麒為什么要舉薦她赴美留學。弗雷格跟蘇鳳麒的關系到底有多深，是否負有查路德那樣的“使命”？蘇老頭子仍然很有權勢。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她想回中國去，哪怕只是為了見冠蘭一面，都將冒很大的風險，一不小心可能連她自己也出不來了。她還猜想，蘇鳳麒讓她出國多半是基于一種假設，即她“鍍金”后會主動離棄冠蘭。而如果蘇鳳麒發(fā)現(xiàn)這種假設落了空，則肯定會使出別的手段……

不管怎樣，與冠蘭的聚首變得更加遙遙無期。這使丁潔瓊深陷迷惘和痛苦，而身邊又沒有一個可與之傾訴的人，包括最親近的奧姆霍斯。博士儒雅，正派，學問淵博，風度翩翩。加州理工學院所有的人都喜歡他，瓊當然不例外。何況她是奧姆的學生兼助手，長期在奧姆身邊工作?？墒牵珚W姆幾乎從一開始就愛上了她并堅持追求她，這就使關于蘇冠蘭的話題完全無從談起。

奧姆成了丁潔瓊的又一個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