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我爸媽的驕傲,我呢,則是他們的雞肋。盡管,我爸媽平時總是小心翼翼,盡量一碗水端平,但他們的平衡能力實在有限,顯得很吃力也很勉強。只要我稍微出一點差錯,他們心中強壓的怒火就像被點燃了的引線,發(fā)出“吱吱”的聲響,繼而熊熊燃燒,平衡頃刻間坍塌,拋諸腦后。我立刻成為一個讓他們怒其不爭的反面典型,批判對象,與之相對應(yīng)的是,我哥的光輝形象冉冉升起,光芒萬丈,遙不可及。于是,我和我哥從平衡迅速變成兩極分化。
我覺得,我之所以討厭我哥,完全是我爸媽強加的結(jié)果。當然,也不全是。說起來,真的不好意思。我小時候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尿床。每次我尿床,第二天早晨,我媽就捏著鼻子,厭惡地讓我和我哥把褥子晾到樓下的空場上。許多小孩子在一旁起哄:“畫地圖了?!彼麄冞呎f邊興奮地比比畫畫,一個個像站在軍事地圖前的將軍。他們之中有一個帶頭的,是我哥班里的同學,就數(shù)他鬧得歡。我羞憤難當,一生氣,就往他家剛晾出去的床單被罩上撒了把沙土。結(jié)果,他沖過來對我拳打腳踢。我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我哥站在一旁,兩只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垂在褲子的接縫處,含含糊糊地說:“別打了,別打了?!钡饶切┤艘缓宥ⅲ腋绮派锨胺鑫移饋??!叭思艺f,打架親兄弟,你為什么不幫我?”
“打架不是好孩子?!蔽腋缧÷曊f。
我一甩手,朝他臉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我不想當好孩子!”
下次,我和我哥再次出去曬褥子時,他們?nèi)绶ㄅ谥?,我二話不說,主動發(fā)起進攻,與他們一伙人扭打成一團。第三回,他們就不敢了,躲我躲得遠遠的。我看著我哥,滿臉的驕傲。
窗外狂風大作,釘在窗欞上御寒的塑料布“噗噗”作響。陽光從那里透進來,照在書桌的一角,顯得混沌、迷蒙,像一塊塊圖案規(guī)則的補丁。我木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光線一點點地移動,在桌面上鋪開。不知過了多久,桌面的顏色開始恢復它的本來面目,接著,漸漸變深,天色就暗了下來,房間變得漆黑一團。
我無所事事,擰亮臺燈。臺燈柔和的光線照射到書桌的一剎那,我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寫日記的沖動。如果說,我的學生時代有什么值得安慰、夸耀的話,那就是作文了。我說過,我是一個喜歡奇思妙想、胡編亂造的人,我編的好人好事的故事,有板有眼,我的作文總能得高分。我哥甚至都認為,我很聰明。他指的就是我的作文。我爸媽雖然嘴上什么都不說,但他們欣慰的眼神證明了一切,只是怕我驕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