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期天的時候帕維爾去看他的母親。她住的地方在畢魯勒沃，坐火車過去只要半個小時，那里都是新造的公寓樓。就好像許多環(huán)繞莫斯科的龐大的遠郊住宅群一樣，這些公寓樓朝北而立，面前是低矮的山丘和成片的白樺林，再過去就是市區(qū)閃爍著微光的高樓了。許多當(dāng)?shù)厝嗽诨疖囌九赃吔⒘艘粋€臨時市場，賣的都是次等的東西：個小皮皺的土豆、混濁的鹽水腌著的甜菜和土豆、罐裝牛奶、用蠟紙包著的大塊黃油?？諝庵袕浡婶~和動物下水的咸臭味，嘶嘶作響的火盆冒著一股股煙。有位年紀較大的婦人，身上像乞丐一樣裹著爛布，坐在翻轉(zhuǎn)過來的桶上，賣著她兒子在鐵路過去不遠的小湖里抓的魚。帕維爾和老婦人在討價還價的時候，她的兒子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過來，身上穿著破爛的綠色連身工作服，衣服上一直到膝蓋的地方都沾著泥巴，他手里拿著一串小魚，胳膊下都是暗黑的汗?jié)n。

“這些都是什么魚呀？”帕維爾問他。

兒子用眼睛瞪著他?！澳艹缘聂~。”老婦人回答。

到了母親住的地方，奧爾佳開的門。她和她的丈夫維克多，還有兩個小兒子安德烈、米沙，與帕維爾的母親共住一套兩居室的公寓已經(jīng)有三年了。他們?nèi)撕懿诲e，待人友善，和他的母親感情很深，尤其是兩個小男孩。在許多方面他們比帕維爾更像是她的家人。

“我?guī)Я瞬诉^來?！彼褕蠹埌聂~遞給奧爾佳，她笑著道了聲謝。她是一位嬌小卻不失健壯的年輕女子，有著一口套著不銹鋼牙箍的牙齒。帕維爾在她身上已經(jīng)看出來，她將來毫無疑問會成為一個小個、矮胖的祖母。她濃密的黑發(fā)像吉普賽人的頭發(fā)一樣卷，散亂地落在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