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吟唱道，“我在《馬可福音》里讀到一個不潔男人的故事，我在《路加福音》里讀到一個盲人的故事，我在《約翰福音》里讀到一個死人的故事！哦，你們這些人聽好了?。×钸@條河變紅的血也曾使麻風(fēng)病人變潔，使盲人復(fù)明，使死人復(fù)生！你們這些受苦的人啊，”他高叫道，“把苦難拋在血之河里，拋在痛苦之河里，看著河水流向基督之國吧。”

他講道的時候，貝富爾在渴睡的朦朧中看到一雙鳥兒無聲地在空中徐徐盤旋，越飛越高。對岸有一叢低矮的紅色與金色相雜的黃樟樹，樹后是深青色的樹林，滿山遍野都是，間或有一棵松樹聳入高空。再往后，遠(yuǎn)處的城市仿佛山邊的一叢贅疣一般突兀。鳥兒盤旋而下，輕巧地落在最高那棵松樹的樹梢上，縮起脖子，像是在頂起整個蒼穹。

“如果這條河就是你們想要拋掉痛苦的生命之河，那么來吧，”牧師說，“把你們的悲傷拋進(jìn)去。但不要以為這是最后一程，這條古老的紅河不會在此間流盡。這條古老的痛苦之溪會緩緩流向基督之國，你們這些人啊。這條古老的紅河適于施洗，適于承載信仰，適于負(fù)載痛苦，不過救你們的卻不是這污濁的水。整整一個禮拜，我在這條河里來來回回，”他說，“禮拜二我在命運之河，次日在理想之河，禮拜五我和妻子開車去魯拉維洛看一個病人。那里的人沒有看到病人被治愈，”他說著，臉微微漲紅了一下，“我從沒說過他們能?！?/p>

他說話的時候，一個撲閃著翅膀的身影以蝴蝶般的姿態(tài)向前飛去--一個老婦人舞動著雙臂，搖晃著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的腦袋。她在岸邊俯下身去，用雙臂攪動河水。然后她彎得更深，把臉埋進(jìn)水里，最終她直起了身子，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雙臂仍舞動不止，她睜眼瞎般地轉(zhuǎn)了一兩圈，有人伸手把她拽回了人群。

“她這個樣子有十三個年頭了，”一個粗啞的聲音叫道，“把這頂帽子拿去，把錢給這個孩子。他來這兒就是為了錢?！边@聲叫喊是沖著河里那個年輕人的，出自一個壯碩的老者之口。他坐在一輛長長的灰色老爺車的保險杠上，像塊隆起的石頭。他頭戴一頂灰帽，帽子一邊罩住了一只耳朵，另一邊翹起，露出左邊太陽穴上一個紫色的瘤子。他坐在那里上身前傾，雙手垂在兩膝之間，一雙小眼睛半睜半閉。

貝富爾看了他一眼，馬上鉆進(jìn)康寧太太衣服的褶縫里，把自己藏了起來。

河里的年輕人瞟了老者一眼，揚起了一只拳頭：“你信仰耶穌還是魔鬼！”他叫道，“你倒是說清楚！”

“我親身經(jīng)歷過，”人群中傳來了一個神秘的女人的聲音，“我親身經(jīng)歷過，我知道這個牧師能治病。我見識過！我聲明我信仰耶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