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鄙夷的話,史福特利特先生的腦袋像樹冠上的馬蜂窩一樣炸開了。他沒有馬上回應。他給自己卷了根煙,點著后用平穩(wěn)的語調(diào)說:“太太,人由兩部分組成:肉體和精神。”
老婦人把上下牙床一咬。
“肉體和精神,”他又說了一遍,“肉體,太太,就像一所房子,它哪兒也去不了;但是精神,太太,就像一輛車,總是在動,總是……”
“聽著,史福特利特先生,”她說,“我的井從沒干過,我的房子冬天一直很暖和,這里每一樣東西完完全全都是我的。你可以去政府那里查查看。那邊棚子下面是輛不錯的車,”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餌:“星期天你可以把它漆了。我來掏錢?!?/p>
黑暗中,史福特利特先生的笑容更加明顯,好像火邊一條懶洋洋的蛇被驚醒了。一秒鐘后,他回過神來說:“我不過是說對自己而言精神更為重要。我可以在周末帶我妻子出門,卻不考慮要花多少錢。我要受我精神的指引?!?/p>
“我出十五塊錢給你們周末出去玩,”老婦人氣急敗壞地說,“我能做的就這么多了?!?/p>
“那還不夠付油錢和飯錢呢,”他說,“沒錢給她買吃的了?!?/p>
“十七塊五,”老婦人說,“我總共就這么多了。你再要榨也榨不出來了。你們可以去吃頓午飯?!?/p>
“榨”這個字眼傷了史福特利特先生的自尊。他不懷疑她還有錢縫在床墊里,可他早就跟她說過他不在乎錢了?!熬瓦@樣吧?!彼f著站起來,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走了出去。
星期六三人驅車去城里,車身上的油漆還沒干透。在老婦人的見證下,史福特利特先生和露西奈爾在法官辦事處里結為夫婦。走出法院大門,史福特利特先生的脖子在領口里扭了扭。他看起來悶悶不樂,好像剛被人抓住羞辱了一番?!拔液懿粷M意,”他說,“不過是個娘兒們在辦公室里給辦的,只有文書,驗驗血而已。他們了解我的血統(tǒng)嗎?除非他們?nèi)∽呶业男呐K,把它切開,”他說,“否則他們對我一無所知。我一點兒都不滿意?!?/p>
“法律滿意了?!崩蠇D人尖刻地說。
“法律,”史福特利特先生說完呸了一聲,“法律并沒讓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