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赫朝她看過去。她已經(jīng)在副駕駛位置上坐下了,她對他的目光有所回應,其方式是,她在座位上把身下的連衣裙拉直了;至少布洛赫把這個動作理解為一種回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件;她把車門拉上了,轎車就那樣開走了。
布洛赫回到旅館。他發(fā)現(xiàn)旅館的大堂還亮著燈,但空無一人。當他從掛鉤上取下鑰匙時,從格子上掉下來一張紙條。他把紙條打開,那是賬單。就在布洛赫手拿賬單站在大堂里看著門邊惟一一口箱子時,門房從庫房里走了出來。布洛赫馬上向他要報紙,同時眼睛還看著敞開著的通往庫房的門,顯然門房剛才在從庫房里搬出來的椅子上睡了一覺。門房把門關(guān)上,這樣一來,布洛赫就只能看到一架放著一只湯碗的活動梯子。門房走到自己辦公桌后邊才開始說話。但是,布洛赫已經(jīng)將關(guān)門理解為一個否定的回答,于是他沿著樓梯走上自己房間。在相當長的過道里,他只看到有一扇門前有一雙鞋。他進到房間之后,沒有解開鞋帶就把鞋子脫了下來,也把鞋子放在門外。他躺到床上,立刻就睡著了。
半夜里,他被隔壁的爭吵聲吵醒了一會兒??赡芤仓皇且驗樗穆犛X被突發(fā)而至的清醒弄得緊張了,以至于他將隔壁的聲音當成了吵架。他用拳頭砸了墻壁一下。然后他就聽到水管里的流水聲。水又被關(guān)上了。安靜了,然后他又睡著了。
第二天,布洛赫被房間電話給吵醒了。人家問他是否還要住上一晚。就在布洛赫看著地上的公文包時——房間里沒有擺放箱子的地方,他馬上說了聲“要”,然后就把電話掛上了。他從過道里取回鞋子——可能因為今天是星期天,鞋子沒有擦過。之后,他就離開了旅館,連早飯也沒吃。到了火車南站,他在廁所里用電動剃須刀剃了胡子。他在其中的一個淋浴間里沖了個澡。他一邊穿衣服,一邊讀著報紙的體育版和法制報道。過了一會兒,就在他還正讀報時——淋浴間里相當安靜,他突然覺得很舒服。他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就靠在自己那個淋浴間的墻上,用一只鞋踢著木凳。這個聲音引發(fā)了外邊的淋浴間女管理員的一聲詢問,由于他沒有回答,她就來敲他的門。布洛赫還是沒有回答,那個女人在外邊用一條毛巾(或者是別的什么東西)抽打了門把手一下,然后就離開了。布洛赫站著將報紙看完了。
在火車站前面廣場上,他遇到了一個熟人,那人正要坐車去郊區(qū)給一場低級別的比賽當裁判。布洛赫把這個消息當做了玩笑,也跟著開起了玩笑,他說,那他自己也可以馬上跟著一起走,好去當個邊裁。就在那個熟人已經(jīng)打開他的海員背包,給布洛赫看了看里面的一套裁判服和一網(wǎng)兜檸檬時,布洛赫還跟剛才對待裁判的第一句話一樣,把這些東西也當成了開玩笑用的道具,他繼續(xù)跟這個熟人開著玩笑,他說,既然他跟著一起去,就該馬上替他背起那個包。甚至在已經(jīng)跟熟人坐在開往郊區(qū)的火車里、背包已經(jīng)放在膝蓋上時——再加上時間是中午,車廂里幾乎沒人,他仍然還覺得自己只是在開玩笑。但是,空蕩蕩的車廂跟他這種不嚴肅的舉動有什么關(guān)系,布洛赫卻沒能搞清楚。這個熟人背著帆布包去郊區(qū),而他——布洛赫——跟著一起去,他們一起在城邊的飯館吃午飯,然后一起——如布洛赫所說的那樣——到“一座名副其實的足球場”去。當他獨自坐車回城時——他不喜歡那場球賽,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對雙方都是作假。這一切全都是違例的,布洛赫心想著。幸運的是,他在站前廣場沒有碰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