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B-T分流的手術點燃了比奇洛一反常規(guī)出奇創(chuàng)新的激情,那么這位挑戰(zhàn)者的熱血,則顯然是因比奇洛的學術報告而沸騰起來的。在斯普林斯市舉行的那次外科會議上,比奇洛的報告引起了巨大爭議,然而同樣在會場的美國明尼蘇達大學醫(yī)院的外科醫(yī)生F. 約翰·劉易斯(F. John Lewis,1916—1993)卻在贊嘆之時暗暗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豪情。
同時代的人對比奇洛的評價是,他對自己的新觀念總是非??犊翢o保留。20世紀50年代不比現在,在學術會議上放映動態(tài)投影十分容易,在那種相對落后的會場條件下,比奇洛居然能把記錄自己手術過程的電影膠片在現場演示,真可謂慷慨到家了。正是因為比奇洛在學會上將實驗方法透露得足夠細致,才使劉易斯有信心試一試。
但是,要想在這種極具技術含量與創(chuàng)新要求的挑戰(zhàn)中取勝絕非易事,更何況別人已經贏在起跑線上了。因此時人并不看好他,甚至不乏嘲諷。雖然許多朋友認為他是最聰明、最有判斷力的天才,但劉易斯自己卻甚為低調甚至有些害羞。當有人問起劉易斯是否介意這些批評的聲音時,他回答得干脆而巧妙:如果你很少意識到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就會大大減少對這些事情的關注了。
沉穩(wěn)的劉易斯當然很清楚情勢,若要后發(fā)先至,則必須改進比奇洛的技術。他將狗降溫至26~28℃,夾閉腔靜脈八分鐘,在直視無血的術野下施行了房缺(通過外科手段建立)修補術,結果是10個動物,最后有9個得以存活。在動物實驗的存活率方面,劉易斯果然已經做到后來者居上了。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原來劉易斯的改進主要是對抗和最大限度地預防室顫——一種十分棘手的心跳節(jié)律紊亂。他發(fā)現這主要是由于冠狀動脈循環(huán)被氣栓阻塞和過度降溫造成的。于是他采取措施限制術中冠脈內氣栓的形成,并使溫度高于比奇洛所采用的溫度,因此手術死亡率得以大大降低。到1952年,和比奇洛一樣,劉易斯也覺得開展這種臨床人體試驗的時機已近成熟了。
現在,一加一美,一北一南的兩個人都拔劍四顧躍躍欲試,只等決戰(zhàn)時候的制勝一擊。只不過科學上的這種爭斗顯然不同于你死我活的搏命之爭,嚴格來說甚至并不存在真正的失敗者,因為無論他們中誰獲得成功都將是人類征服疾病的勝利。
正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以天時論,他們兩人年紀相當,均處于20世紀中期科學技術迅速崛起的黃金階段,時代呼喚一個可以將心外科更推進一步的大師,這是共同的歷史大背景。以地利與人和論,雖然比奇洛起跑在先,但劉易斯也已將后發(fā)優(yōu)勢利用到了極致,幾乎追平了比奇洛——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有所超越,畢竟他是站在前者的肩膀上起步的;再則,他們都必須背靠自己所在的醫(yī)院,依靠強大的團隊合作。最后,一個看似不太重要的非學術方面的因素,卻成了決定這次競爭輸贏的關鍵所在——人脈關系,他們都需要有人為其推薦一個合適的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