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達也曾創(chuàng)立一門學科，足以與笛卡爾媲美。不過現在還沒有人找到這門學科的用途。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純數學?！儭阒肋@個詞兒的意思嗎，西比爾？就是這種知識無法用于現實世界。”他笑著搓了搓手，“誰也沒辦法用它?！?/p>

米克那種興奮勁兒讓西比爾越來越煩躁，她反唇相譏道：“我還以為你痛恨那些貴族呢！”

“我痛恨貴族階層的特權，因為這不是他們應得的，不公平?！泵卓苏f道，“可是埃達女士的生命和汗水，都消耗在現實世界灰暗煩瑣的事務中，她的聲望并非來自她的貴族身份?！彼涯琼晨ㄆ迦氩罘謾C旁邊的銀質插槽里，然后轉身，抓住西比爾的手腕?！澳愀赣H他早死了，丫頭！我說這個并不是為了傷害你，但是盧德派已經是一團死灰。噢，沒錯，我們曾在街頭游行，呼喊著口號，為勞工權益抗爭等等……聽起來挺好，小丫頭。不過在我們印制政治宣傳冊的時候，查爾斯·巴貝奇卻在勾畫藍圖，他的藍圖正在塑造這個世界?！?/p>

米克搖著頭說：“拜倫勛爵的人，加上巴貝奇的追隨者，就是現在的工業(yè)激進黨。他們已經擁有了整個大不列顛！傻丫頭，連我們都是他們的私產——整個地球都被他們踩在腳下，歐洲、美國，所有地方。上議院從上到下都是激進黨人，要是那些資本家和知本家們不點頭，維多利亞女王連根手指都不敢動?！泵卓酥钢鞅葼栒f：“現在去對抗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那些激進黨人是在公平條件下取得了勝利，或者說至少公正到可以持續(xù)的地步，如果你足夠聰明，你就會加入他們，成為其中一員?，F在根本就不可能發(fā)動聰明人對抗這個社會體系，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一切都非常合理，根本沒有需要被推翻的理由。”

米克拍了拍胸口，繼續(xù)說：“這并不意味著你我只是孤家寡人。而只是要求我們腦筋動得更快，要瞪大眼睛，張開耳朵……”米克擺出一副拳擊手的姿勢，手臂彎曲，雙拳緊握，一只拳頭在面前防護，然后把頭發(fā)向后一甩，得意揚揚地沖西比爾笑著。

“對你們男人來講當然沒問題，”西比爾反對說，“你們可以為所欲為。從前你是我父親的追隨者……當然，那時候像你這樣的人有很多，有些人現在已經做了國會議員?？墒?，女人一旦墮落，一輩子就全毀了，你不明白嗎？女人一旦失足，就一輩子難以翻身?！?/p>

米克直起身，皺起眉頭看著西比爾?！捌鋵嵨蚁胱屇阕⒁獾?，恰恰就是這一點。你現在要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員，可是還保留著站街女的思維方式。等你到了巴黎之后，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你的底細！這里的警察和大人物當然清楚你的公民編號，但是編號也不過是一組數字而已，你的檔案只是一沓卡片。對于清楚門路的人來講，想改變這些編號也非常容易?！彼湫χ?，而她卻非常吃驚?！拔彝饽愕牟聹y，在倫敦這邊，做這樣的事情的確不易。不過在路易·波拿巴統(tǒng)治下的法國，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在時尚氣息十足的巴黎，生活可以自由自在，變化多端，尤其是對一位巧舌如簧、花容月貌的女冒險家來講?！?/p>

西比爾輕咬自己的指節(jié)，眼睛突然感覺到灼熱的刺痛。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石灰燈散發(fā)出的酸性煙霧？在政府的計算機系統(tǒng)里得到一個新的編號，這意味著全新的生活，從零開始、沒有過去的痕跡。出乎意料地發(fā)現這么大的自由空間，反而讓西比爾產生了難以自抑的恐懼感。盡管這個變化本身已經足夠讓人不知所措，但是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米克可能會要求她付出的代價，這家伙總是喜歡做交易。于是她故作鎮(zhèn)定地問：“真的嗎？你真的可以篡改我的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