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環(huán)在此時欠身告退。
我以為自己醉得糊涂了,哪有這等事?
一進房里我便和衣臥倒,一睡不醒。感覺有人替我輕輕脫了弓鞋,不是翠環(huán)。翠環(huán)一向粗手粗腳。
奇特的油味伴我入眠。半夜我覺得胸中不適,起身而坐,“我想吐——”話未說完,嘩啦嘩啦酒腥味從我喉頭傾出。
他輕拍我的背。我又睡去。天明,陽光鉆進紗帳將我喚醒。
“姑娘醒了?”翠環(huán)正在燒檀香,“要不要現(xiàn)在洗臉梳妝?”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邊洗昨夜殘妝邊笑,“夢見一個年輕的賣油郎,捧了一缸子銅錢來浣花樓,你說好不好笑?”
“噢!姑娘,那可是真的,”翠環(huán)一臉愕然,“你以為那是夢嗎?他早上才走——”
我打翻了一缽子水,“真的?”
“可憐呀!可憐!”翠環(huán)開玩笑,“他存了三年,只為來服侍你一夜,我服侍你一年,都不必付錢,謝主隆恩!”
我的心慌了起來,好像有一把悶火在燒:“他抱怨嗎?”
“人家可不呢!你吐他一身體臟東西,我問他要不要洗,他說沒關(guān)系,一臉和氣。天底下哪有這種人!”翠環(huán)說。
這下竹林里可全出白烏鴉了。他的一缸子銅錢絕不值我向富翁們要來的金銀珠寶,但我頭一次覺得不該得。
“我可要還他?!蔽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