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突厥還是南詔,高昌都不能得罪,可是最后卻決定把都美兒送往突厥。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都美兒出城之日,原青江的門客真的化成西域流寇劫到了都美兒,送到了我的手里。我萬分喜悅,拉著都美兒就給他磕了三個響頭,原青江扶起了我。按照同原青江的約定,我倆必須隱姓埋名,從此以后再沒有都美兒和林畢延這兩個人。我滿心慚愧,想為阿史那古麗雅去蠱,便提出為她再做一次診斷。那一天,我精心配制了解藥,這種解藥本身便是另一種蠱蟲,名喚金羅地,是唯一能克制白優(yōu)子的東西,我謊稱是補胎藥,給阿史那古麗雅服下,她的氣色好了很多。可能這些天原青江也一直陪在她身邊說了很多好話,看得出她的心情好了很多,那天她還摸著肚子對我微笑地說了聲謝謝。就在我們收拾停當,正要出發(fā)時,那摩尼亞赫以天女為借口,忽然發(fā)動了戰(zhàn)爭,以閃電般的速度滅了高昌,同時偷襲原青江。
“原青江前去應戰(zhàn),他囑咐韓修竹和我們護著女皇回到弓月城。就在回宮途中,我們遭到了伏擊,我同都美兒失散了,韓修竹護著我還有眾人回到弓月宮里,女皇開始下身流血不止。不應該這樣的,真的。我真的已經給她下了解藥了,臨走前我也檢查過她的胎兒一切安好啊?!彼谀抢锓磸偷卣f著不應該這樣,浮腫的眼袋上掛滿淚水,涕泣不已。
“可能一路上受了驚嚇,女太皇動了胎氣吧?”蘭生慢吞吞地說道。
“不,”他收了抽泣,斬釘截鐵道,“女太皇下身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毒血,我想了整整二十五年。沒有,我沒有配錯藥,三錢金羅地、二錢三七花、三錢菟絲子,還有半朵雪蓮,一兩二錢何首烏……”
他流利地背誦著配藥名字,兩只老手也在空中做著抓藥和稱藥的動作,然后是放入容器和煎藥的動作,仿佛一切就在眼前,他反復沉浸在自己釀的噩夢中,最后猛地撲到我的面前,抓著我的雙肩,委屈道:“我沒有配錯藥,我真的沒有配錯藥啊。弓月宮里所有的御醫(yī)都診斷出來女太皇中了奇毒。我百口莫辯,我求女皇的親信果爾仁讓我給女皇解毒,可是這個冷臉子的突厥蠻子就是不信我,就連韓修竹亦對我萬分失望。我在弓月宮的大獄里心心念念的就是都美兒。”
忽然想起女太皇曾對我說過,有個漢家流浪醫(yī)者救了她同非玨,我便開口道:“就在您被囚禁之時,有個醫(yī)術高超的漢家醫(yī)者揭了榜文,救了女皇和未來的撒魯爾大帝吧?”我看著林老頭的眼睛繼續(xù)問道:“您應該認識這個醫(yī)者吧?”
林老頭放開了我,頹然坐回去,咬牙切齒道:“沒錯,化成灰我都認識他。他從小同我一起長大,我們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切磋醫(yī)技,他是我此生最要好的朋友啊。就是我這個最要好的朋友給了我白優(yōu)子的卵,就是他,就是他毀了我和都美兒的一生啊?!?/p>
“世上怎么會有如此惡毒的人?!碧m生的小臉上一片惶然,“這是為什么呀,這是什么樣的惡人呀,利用最好的朋友來對一個孕婦和無知的孩子下手?”
“因為仇恨?!蔽逸p輕接口說著,迎上蘭生迷惘的眼,苦笑道:“林前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的那位朋友在江湖上的名號就是響當當的怪圣醫(yī)趙孟林吧。”
林老頭扭曲著臉,抽泣了半晌,似是強抑下悲憤,從牙齒中說道:“正是?!?/p>
蘭生奇道:“原來夫人也認識這個黑了心的趙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