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出的愛好

得知曾國藩朝考一等第二名，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的時候，郭嵩燾剛從潘世恩的府邸出來。自從去年中舉后，他的身體狀態(tài)一直不好，今科也未能有所建樹。好在湖南家中還算殷實，也沒有催促，所以除了在會館里談詩飲酒，論文交友外，郭嵩燾整日在京師里就是拉關(guān)系拜門子，游歷于各官員府院之中。論消息，倒是朋友中最靈通的一位。此時他站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望著透雨里的京城有些發(fā)呆，不知道該去哪里尋曾國藩告知他這個消息，琢磨了半晌，還是決定先去萬順老店看看。想到此節(jié)他踅身回房，胡亂揣了幾張銀票帶在身上，又到外面套了輛車才趕往果子巷，待下車時已是未末時分了。

“曾爺可在店里？” 郭嵩燾付了車錢，急匆匆地往里走時正遇到店掌柜探頭探腦往外面看。這幾天他來得勤，與店里人甚是熟識。掌柜知道郭嵩燾是比劉蓉更大氣的財神爺，雖然不在這里住卻花銷大方，尤其是曾國藩的賬幾乎都是他在柜臺存銀，便不敢怠慢，臉上笑得像開了朵花：“正午時曾爺和劉爺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p>

“他們沒說去哪兒了？”

“沒有，小人也沒問。”

郭嵩燾知道問他也無用，便踅摸著到各處會館里轉(zhuǎn)轉(zhuǎn)，誰知道剛走出店房就看到曾國藩和劉蓉亦步亦趨地從街頭拐角走了過來。他連忙迎上去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我還尋思去哪兒找你們呢?！?/p>

“是筠仙啊，今日我們未去會館，只是陪孟容在隔壁茶樓坐了半晌。”曾國藩的臉色晦暗，完全沒有絲毫開心的樣子。郭嵩燾奇怪地看了看劉蓉，發(fā)現(xiàn)他面帶愁容，亦是副難過的表情，遂笑道：“你們是欠了店里的酒錢還是店里欠了你們的酒錢，怎么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筠仙休要取笑，我和孟容正找你有事相商。”曾國藩帶著劉蓉和郭嵩燾回到自己房間，款款落座后摸出水煙槍足足灌了個飽，才搖頭道：“其實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倒著實讓孟容為難。”

“到底什么事這等優(yōu)柔？” 郭嵩燾是個急性子，見曾國藩遲遲不說，早就急得五內(nèi)俱焚，偏這曾國藩不徐不疾，又點了水煙才娓娓道來：“孟容有家信來了，說是讓他回去完婚，是湘鄉(xiāng)縣馬大富紳的千金，早就定了親的。只是孟容暫無成親之意，故此煩惱?！?/p>

“是這樣！”郭嵩燾想了想，又問劉蓉是什么意思，就聽他道：“其實無論成親取仕我都并未放在心上，倒只是覺得趁年輕遍歷學(xué)海與增長見識要緊。只是家父看法與我相悖，此時成親必是要拴住我心?！?/p>

“這個好辦，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孟容兄可修書一封，告之與伯涵在京苦讀，將來也定能尋個一官半職，暫時無暇成親，可取仕后擇機(jī)進(jìn)行即可。我想你父得知你與同鄉(xiāng)翰林在一起自不會催促?！?/p>

“翰林？”劉蓉似乎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倒是曾國藩立時明白了郭嵩燾話中的意思，連呼吸都立時急促起來：“筠仙，你所言當(dāng)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