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公園散步,在街邊吃小吃,去離學校很遠的電影院看電影。我沒什么東西可以送她的,就帶她去動物園看河馬、大象、長頸鹿,她依然很開心。她身上有一種很溫軟的氣息,沒有東北姑娘一旦愛了就往死里整的脾氣,毫無理由地信任我,給我足夠的空間跟自由,化解我身上在所難免的戾氣。踢球的時候,她站在操場邊上,不為我喝彩,也不吶喊,只是在比賽結束后,在看臺上留下一瓶飲料和一塊擦汗的毛巾。
有一次,看完電影已經很晚了,我們決定同坐最后一班公車回去。這是我們頭一次乘坐同一輛班車。她坐在我的身旁,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迷糊地睡了過去。“到了我叫你?!蔽腋嬖V她。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我側著頭,聞到她頭發(fā)的味道,像是雨后青草地的氣息。窗外早已經華燈初上,夜幕降臨,我透過玻璃窗看她熟睡的臉,依舊是夾在耳后的頭發(fā),光滑的額頭,漂亮的眉毛。我不敢聲張,也無法動彈,如同經歷一場儀式,望著她的身影與窗外的夜色徹底融入一體。
后來,我們坐過了站。她醒來后大笑,“你也睡著了嗎?”
“可能是吧?!蔽艺f道。
“你走前面吧?!毕萝嚭笏f道,仍舊有些擔心。
“沒關系?!蔽覡窟^她的手,“我們就當散散步。天色晚了,沒人看得出來是我們倆?!?/p>
“可天色再黑,我也看得出來是你啊?!彼f。
我側過身看她,夜色襯得她的臉龐越發(fā)明亮。我也是,我心想,再黑我也認得出你啊。我沒再說話,牽著她的手默默地朝前走。
我們只坐過了兩站的距離,卻仿佛走了一生那么漫長。這段交往了六年的感情,如同所有的初戀一般無疾而終。結束之后,我倆都是完璧。多年后,聽聞她嫁給了一個姓趙的同學時,我想到“完璧歸趙”這個詞,卻幾乎想不起她的模樣。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那搭乘同一輛公車時,靠在我肩膀上的發(fā)絲散發(fā)出來的氣味,以及走了如同一輩子那么長的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