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風云(1)

欲樂園 作者:渡邊淳一


從五月末開始,小島比本土早一步進入了梅雨季節(jié)。從現(xiàn)在起直到六月末這段時期是一年里降雨量最多的。

不過,由于這座小島漂浮在大海上,就算雨季來臨也是涼風拂面,并不會感覺像本土那般悶熱。

即便如此,連綿數(shù)日的降雨還是影響人的心情??吹侥潜挥隄矟竦牡缆?、住家屋檐,以及海棗樹葉,就會令人陷入某種通往本土的歸路被封堵的不安里。

三郎來了這座島以后,最感覺孤單的就是第一次雨季來臨的時候??赡苁且驗樗脑路輨倎?,時日尚淺的緣故吧,他好幾次冒出了回東京的念頭。已經(jīng)失去了能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生活下去的信心。

后來,隨著工作日漸熟悉,認識的人也多了,三郎才算是安定了下來,但是每到梅雨季節(jié),還是會倍感孤單。

若是在本土,枯葉紛飛的秋冬季節(jié)最為凄涼,但島上并沒有明顯的四季之分。隆冬季節(jié)也是滿眼綠樹,還盛開著山茶花。相比之下還是梅雨季節(jié)更覺凄涼。

無論在這里待多少年,島上的雨都會令人深感寂寞吧。

不過,沒有比今年的梅雨季節(jié)更令三郎憂郁的了。理由之一當然是這連綿不斷的雨,另一個原因就是診所里剪不斷理還亂的人際關(guān)系。

剛來島上時,醫(yī)院的人對他都很親切。可能是聽說三郎是特意從東京過來的,大家都非常關(guān)心他會不會覺得孤單、缺什么東西不缺,對他噓寒問暖的。

但是,這段時間情況一點點發(fā)生了改變。

自從三郎受到所長器重,做起醫(yī)生來以后,職員們都開始對三郎冷眼相向了。

他們雖然不會當面說什么,公開指責三郎的也只有護士長一人,但是從職員們的態(tài)度可以看出,他們心里其實很不爽。

例如藥劑師高岡,一見到三郎身著白衣去手術(shù)室,就故意大聲說:“真不容易啊,真夠忙的?!比擅靼走@話聽起來像是同情,其實是挖苦。

高岡的年齡比三郎大一輪,仗著有藥劑師執(zhí)照,看到三郎像個真正的醫(yī)生似的給病人開刀,大概心里不痛快吧。

盡管不像高岡那么過分,辦事員們說話的口氣也好不到哪兒去。因為前幾天還和他們一起,手持算盤計算診療報酬的人,現(xiàn)在竟然當上了醫(yī)生,還被患者稱為“醫(yī)生”。

其實三郎現(xiàn)在的職務(wù)還是辦事員。三郎在形式上地位低于他們,工資也不多,居然冒充醫(yī)生,深受所長的寵愛。這一點讓他們心懷不滿。

最近,三郎即便來事務(wù)室,也沒人搭理他。三郎只好主動和他們說話,可他們的回答也只是三言兩語,說完就不理不睬了。

像勝田股長之流,即便三郎對他說話,也是裝沒聽見。

這樣一來,三郎就不怎么去事務(wù)室了,結(jié)果和他們越來越疏遠了。

實際上,這一個月來他們都沒叫他打麻將了。就算叫他去,也總是一口一個“醫(yī)生”的叫他,還說什么“不愧是醫(yī)生,手氣就是壯”之類令人不快的話,令三郎心情愈加惡劣。

診所里的男性除了所長以外,只有辦事員們和藥劑師了,如果遭到他們的冷遇,就等同于被孤立。

而護士們對他也好不到哪兒去,護士長仍然是一臉厭惡,在護士長庇佑下的年輕護士們有時也頂撞三郎,還在背地里說什么“我們護士沒有必要服從不是醫(yī)生的人的命令”。

但是三郎從不以醫(yī)生自居。既然干的是醫(yī)生的活兒,自然要做一些指示,但她們把這些統(tǒng)統(tǒng)看作三郎自以為是。

總之,現(xiàn)在能放心說話的只有明子了。但是就連這個明子,也建議他這段時期最好少參與醫(yī)生的工作。

理由就是,再這樣下去會更加惹人嫌的。

在這種小島上,沒有比被大家孤立更難受的事情了。兩年前有個在制冰廠工作的職員,就因為盜竊嫌疑被大家孤立了。

由于該職員堅持自己是冤枉的,最終警察也沒抓他,但他還是承受不了被孤立的滋味,離開了島。如果自己步其后塵就麻煩了。

“趁著還沒到那地步,見好就收吧?!?/p>

聽明子這么一說,三郎的心中反而涌起一股不服輸?shù)膭蓬^。

“不是我想這么做的,是所長要求的,我也沒有辦法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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