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懸在空中
冰壁掛在眼前
那一刻,全世界都急速退縮成
我鎬尖上,一口深深的呼吸
——摘自攀冰日記
冬天到了,四川藏區(qū)阿壩小金縣境內(nèi)的雙橋溝峽谷上的空氣更加稀薄寒冷。在某個早晨,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原本在溝兩側山上飛瀉而下的大小瀑布,突然在一夜之間,凝結成了一百多條千奇百態(tài)的冰掛世界。于是,總會有一些狂熱的攀登者,不惜千里,甚至萬里的跋涉,一起棲居在這里,一個被稱為“攀冰天堂”的地方。
在這里,冰壁上呼嘯的風、紛揚的雪、陡峭的恐怖反而成了他們狂歡的動力,他們像人肉的機器,用凍僵的手指一次次揮舞著冰鎬,在身體的搖擺中,與地心頑強抵抗,一寸一寸地向上,再向上……
2008年1月17日下午,陽光照在皮膚上溫暖而又涼爽。遠遠地看去,攆魚壩冰瀑像一粒巨大的淚珠,靜靜地滴掛在海拔3800米的峭壁上。
冰壁上,中登協(xié)培訓部教練次仁桑珠和“大俠”已經(jīng)開好了兩條線路。
十分鐘前,我剛剛結束對另一條線路的兩次攀登。向剛才的線路仰頭看去,約20米高的右上方,來自河北的“罐頭盒”,正吃力地一腳腳踢著冰壁。冰壁幾近垂直,部分冰面有冰融現(xiàn)象,滲透出水。冰爪入冰時很容易將冰壁踢碎,每一鎬下去,都會有冰塊被砸落,這讓他的努力顯得有些艱難。
我所站立的冰面,其實是一塊已經(jīng)凝固的,正飛瀉而下的瀑布。冰面陡而滑,直掛落向幾百米的山腳下,讓人眩暈。我正低頭做著攀登前的繩鎖準備,突然間,聽到冰壁上“罐頭盒”大叫“落冰”時,已經(jīng)來不及躲閃。兩塊比磚頭還大的冰塊猝然而至,一上一下正砸在我正面的右腳踝和小腿骨上。隨著眾人一陣驚呼,只感到自己小腿一陣疼痛、麻木。我扶著腿,好一陣不能動彈,也不敢動彈。桑珠和另一個隊友從陡峭的冰面上向我慢慢靠了過來,小心翼翼將我架著行走在冰面上。冰面上有一層大小不一的浮冰,如果一步?jīng)]有走穩(wěn),產(chǎn)生滑墜,任何制動的努力都將是徒勞的。
褪下沖鋒褲,脫下厚重的攀冰登山鞋,可以看到小腿正面已經(jīng)有些青腫,腳踝表面破了一層皮。“大俠”立馬為我噴了云南白藥氣霧劑,再用兩只塑料袋做了兩個冰袋,敷在平伸的腿上和腳背上。下山時,大俠吩咐我再裝上兩塑料袋的冰,晚上繼續(xù)冷敷。
要不是二個月前,在QQ上遇到攀登慕峰時的協(xié)作張群,我是想不到來參加這個培訓班的。我對他說秋季要去攀登卓奧友,現(xiàn)在想學習攀冰和冰雪行走技術。張群那年正準備報考中國地大戶外第一期研究生班。他告訴我說,去中登協(xié)雙橋溝攀冰培訓班吧,那兒有很棒的教練。確實,這兩個教練很棒。不僅作風嚴謹、態(tài)度認真,且為人隨和。
“大俠”名李云俠,名字很MAN,卻是個美女,曾拿過全國攀冰亞軍和攀巖第四名。桑珠次仁是個很帥的小伙,那年才27歲,是西藏登山學校一期生,曾多次前往法國、英國接受登山攀巖方面的培訓。
在兩位教練指導下,從第一天的裝備介紹、結繩、如何冰坡行走到第二天的如何利用裝備上升和下降,再到第三天平行鎬平行腿法的攀登,同學們先由好奇、恐懼,逐漸開始體會到其中的樂趣,第四天已經(jīng)慢慢具有了一些冰壁感,動作也變得連貫和嫻熟起來。
同學們從開始對教練的無限仰慕到后來可以和教練就一些技術細節(jié)進行探討,并在這個過程中逐漸賞與教練也結下了友誼。尤其是桑珠教練,攀冰時,他總搶著先鋒,動作干凈而連貫,令人賞心悅目。講課時,言簡意賅卻能抓住要領。最后一天,他攀爬到高處,用一根扁帶將自己掛在保護點上,為每個山友都拍了很多張攀冰的照片。
始料不及的是,當我于2008年9月1日到圣山探險公司去報到時,竟遇上了年初的攀冰教練次仁桑珠。更沒想到的是,他現(xiàn)在的身份竟然是圣山探險公司的總經(jīng)理了。坐在辦公桌后面年輕的桑珠,此刻,卻老到、成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