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乙這時才說:“我實在抽不出時間給你電話?!?/p>
方倍揮手答:“沒關系,你已盡了力。”
剛說完,她嘔吐起來,胃部痙攣,她完全失去了控制,把黃膽水都吐了出來,嘔得人家會議室臭氣熏天。
馮乙連忙幫她善后。
“對不起,對不起?!?/p>
方倍急急離開報館。
馮乙追上,“方倍,我送你。”
方倍蹣跚走到街上,又嘔起來,這時胃已空蕩蕩,除出黃水,再也沒有食物渣滓。
馮乙推她上車,方倍眼前發(fā)黑,閉上雙目。
馮乙載她回家,扶她進公寓,沖杯熱茶,喂她喝下。
“好些沒有?”
方倍點點頭。
“你與鄧小姐一早認識?”
方倍忍不住微微笑,帶些荒涼意味,看這些知識青年,平日好端端有理想有抱負有見地,一碰到權貴,一個可以提拔他的人,立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尊稱她為小姐,與別的臭婆娘劃分界限。
馮乙認識鄧融是個什么樣的人嗎?聰敏的他,當然知道鄧小姐不過是泊到一個好碼頭,后臺身份凌厲,商業(yè)社會,這便是一切,誰還會去理會鄧小姐個人學識修養(yǎng)品格。
馮乙接著問:“她同你說什么?”
方倍輕輕答:“她說,她是我讀者?!?/p>
“真的?你看,方舟,不枉我發(fā)掘你這個人才,以后,你要多寫點?!?/p>
方倍閉上眼睛,“我累了。”
“我改天再來看你。”
方倍聽見關門聲。能怪馮乙嗎,當然不,他已做到最好,方倍昏然入睡。
半明半滅中,她察覺管家來看她,喂她喝米粥,叫醫(yī)生來診治,醫(yī)生再三保證病人不過是疲勞過度,管家不放心,在客廳過夜。
她責怪方倍:“你太叫人不放心。”
方倍不出聲,她已多天沒有收到父母音訊。
等到可以起來了,她做了一連串調查工作。
她查明兩件事,第一,生死注冊處沒有王氏夫婦任何記錄,換言之,他們沒有生育過,王方倍的確不是他們親生;第二,他倆也未曾在任何一省注冊結婚。真難明,所有與證書有關事宜,他們都不屑正式辦妥,他們是奇人。
方倍像被一噸磚塊兜頭兜腦打中,腦漿四濺,還怕有礙觀瞻,不住向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一邊用手捂著頭,希望還有得挽回。
沒得救了。
她連哭都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