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十八年(1838年)初,左宗棠第三次上京參加會試。會試榜發(fā),他仍然未能取中。歸途中,受陶澍再三邀請繞道去江寧(今南京)拜望了陶公。這時的陶澍已重病在身,見左宗棠來訪,十分高興,留他在節(jié)署之中住了10多天。一天晚上,自感不久于人世的陶澍撤退下人,與左宗棠單獨談心。說及各自的家小后人時,陶還為其子陶桄(音ɡuànɡ,字少云)求婚于左的長女左孝瑜。這表明陶澍對他這個會試落第而又具真才實學的舉人非常器重。左宗棠心想,無論是從名位、門第來看,還是從年齡、輩分來講,自己與陶公實在相差太遠,于是起身長揖,口稱:“實在不敢高攀。”陶澍說:“若說年齡,我倆的年齡相差甚遠,但兒女均為5歲,十分相當。若說地位,30年后,你的地位必在我之上。我宦游大半生,還沒見過超越你的人,請莫再推托。”
左宗棠欲言,陶澍咳嗽不已,左宗棠輕輕用手拍著陶澍的后肩,將枕頭墊在陶公的腰后,扶陶公半臥著繼續(xù)交談。陶澍說:“我已重病在身,自知不久于人世,我死后,桄兒便如同你的親生兒子,若能育之成材,不辱陶氏家風,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不單桄兒托付給你,因內(nèi)子不敏,我的家事也全托付給你了。”
談到此處,陶澍握著左宗棠的手,老眼中盈著晶晶的淚。
左宗棠大為感動,一來是感激陶公的知遇之恩,二來是激起了自己經(jīng)世濟民的雄心壯志,他似乎看到了充滿希望的未來。
左宗棠說:“中堂請放心,既然如此,我就依允了小女這門高攀而來的婚事。左宗棠今生當為教公子成才而竭盡心力。我已會試三次,看透了考場弊端,從此以后,再不赴京會試,將讀書課兒,躬耕農(nóng)莊,以湘上農(nóng)人終也。”
就這樣,堂堂兩江總督與會試落第舉人結為兒女親家。這種聯(lián)姻,不獨在當時罕見,就是翻遍中國幾千年的封建史,也可謂寥寥無幾。
左宗棠在三次會試失敗之后,決計不再參加科舉考試,誠如他所說:“比三次禮部不第,遂絕意進取。”他在家鄉(xiāng)不僅“于農(nóng)書探討頗勤”,而且抄錄了十數(shù)冊的《畿(jī)輔通志》、《西域圖志》及各省通志,增長了地理學與軍事學等方面的知識。
道光十九年(1839年),左宗棠抵長沙,居次兄宗植家中。他倆常切磋學問,“或談國故,指列時事”。“每劇談竟夕,爭駁不已,家人乃溫酒解之。酒后或仍辯難,或遂釋然。”左宗棠為克服“氣質(zhì)粗駁”的缺點,注意從“寡言,養(yǎng)靜二條實下功夫,強勉用力”。
左宗棠第三次參加會試落第,這對他而言不能不有所刺激。因此,在他發(fā)跡后,對清廷中一些具有高學位的官吏,極盡傲慢輕蔑之能事。自己選用人才,也往往多看才能而不重視學位。我國封建社會那種八股取士的科舉制度,實在是壓抑和摧殘人才。但在當時那種社會風氣下,學位往往被看成威望和榮耀的資本。以左宗棠的才能和個性,不能在會試中獲取高位,這深深地刺傷了他的自尊心。嚴酷的現(xiàn)實使他意識到,科舉這條道路不是為他這樣志高才大的寒士所設置的,因此他“絕意科場進取”,從此把全部精力與心思都投入于刻苦攻讀“經(jīng)世致用之學”。科場角逐的失敗,進而把他逼到了另一條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