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時候,他不愿意被更多的人看到,即使父母,哪怕同床共枕的人。更多的時候,他緊繃著臉,以為人活著就是受難的,幸福只是其中一個個瞬間。他懷舊,在往事的蛛絲馬跡當中,撿拾一點快樂,自己笑笑。他憧憬,在烏托邦的幻想中為自己某些可能性的作為咧開嘴角。他在乎此刻,想到兒子的某些調(diào)皮,就像女孩子那樣撲哧一聲,把牙齒大尺度露在風或者陽光中。有些年,他特別熱衷于酒肉。當然,有酒肉就有朋友。常常在酒桌上大言不慚,把內(nèi)心的那些狂妄和無知徹底暴露,夜半呼喝而歸,如入無人之境。
他在一個單位待了將近二十年,從一到二,從二到三,四、五、六之后,他躍上一個臺階,他按部就班。他不專心,但義氣,不木訥,也不聰明。不論做什么,他喜歡大智若愚、大道至簡、有所敬畏和有所不為。有時候,他沒錢也大把花出去。他給人錢,當他自己沒錢的時候,再找別人,嘴巴鍘刀一樣張開,卻連一根草也沒斬斷。有一次,他和一個被愛人趕出家門的朋友在夏天的操場上睡了一夜,渾身都是蚊子創(chuàng)造的“紅色堡壘”。他拿出僅有的二百四十元錢,讓朋友打車去把帶著孩子出走的妻子接回。
這是他眾多義氣之事當中的一例,如果說還有,那就是每年的捐款,他不知道要捐給誰,但必須捐出。當然,他也做過壞事,重然諾,但很多做不到,或者做不好,因此,他虧欠了好幾個人,且無法彌補,想起來就心如刀割。他感恩,可不愿意公開說出。其中一位,自殺,緣慳一面,他至今悲痛,為一個他以為的絕好的人。他感念的,似乎都是有負于的。他熱愛,卻一次次裂開,傷痕如鴻溝,即使對面,也深淵無底,壁立千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