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8.9
在莫斯科最繁華的新阿爾巴特大街上,有一座莫斯科最大的圖書城,就在這座熱鬧的圖書城的背后,萊蒙托夫的小木屋靜悄悄地立在那里。在仲夏熱情的陽光里,街邊的喧囂聲把世界攪得躁動不安,可萊蒙托夫的小院卻近乎于矜持地與凡塵保持著不容混淆的距離。冥冥之中,萊蒙托夫不死的靈魂似乎仍盤旋在這座小木屋里,冷眼觀看著這個被時間的車輪碾得面目皆非的世界,眼神里有著些許寂寞,這種寂寞足以使所有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里仍然固執(zhí)地愛詩的人們心痛不已。
推開那扇小小的木門,第一眼瞥見的是院子里荒蕪的雜草。在雜草從中,有稀稀落落的幾枝花亮著鮮艷的面孔,好心腸地向來訪者拱出一副笑靨來,好像怕冷落了誰似的。在靠墻的一邊,有一個長椅孤獨地坐在角落里,上面蒙著厚厚的灰塵,顯然,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人與它親近過了。木屋的門顯得很小,很內向地垂著深褐色的眼瞼,一副樂得清靜的樣子。我甚至猶豫了幾分鐘才推門進去,進去后才發(fā)現,這里真是清靜得很。在這個雙休日的下午,我是這里的唯一訪客。一位上了點年紀的“瑪達姆”見有人進門,樂呵呵地招呼我,帶著我參觀故居。這位和藹面善的老人和我想象中的萊蒙托夫的外祖母一模一樣,我甚至想問一問這位老人與這個故居及故居的主人是否有一點什么淵源,但礙于表達的不便,只好作罷。望著空蕩蕩的故居博物館,我暗地里有幾分“幸災樂禍”,我甚至害怕有新的來訪者進門,我慶幸這樣一片神圣的空間被我一個人獨占著。
這是一座上下兩層結構的木板房,樓下是起居室、外祖母的臥室、廚房、餐廳等,萊蒙托夫住過的房間在樓上,要爬過幾級木板樓梯才能到達。萊蒙托夫的房間不大,但光線很好,明亮而溫暖。小小的寫字臺上,攤著萊蒙托夫尚未寫完的詩稿。房間的中央,畫架上還有他尚未畫完的畫稿。所有的景象都令人從心底里嘆息這位少年英才離去得太早了。從樓下到樓上,“外祖母”絮絮叨叨地講著萊
蒙托夫的往事,透過這些往事,曾經離我無限遙遠的早夭的天才詩人慢慢地踱步而來,歲月逆轉,我真實地觸摸到一個值得被人紀念的生命和一種被權勢揉皺了的生活曾在這里被無可復制地演繹過。
萊蒙托夫從小就飽嘗了生活的不幸。他3歲喪母,由外祖母拉扯著長大。萊蒙托夫的外祖母自己的生活也極其不幸,她37歲開始守寡,44歲時又失去了自己的獨養(yǎng)女兒,而后,她把全部的愛都給了萊蒙托夫。在這個小外孫的身上寄予了無限的希望,將其培養(yǎng)成為一個天才的詩人,卻不料23年后,她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一位親人也先她一步絕世而去。4年后,她抑郁而終。按照這位出身高貴的老人的遺囑,她的遺體被安葬在萊蒙托夫的棺木旁,不離不棄地守護著她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縷牽掛。在這座小房子里,外祖母房間的陳設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鋪著床罩的帶帷幔的小床,敦實厚重的梳妝臺,質地華貴的金絲絨落地窗簾,都是普通的俄羅斯人家必有的物件??墒?,縈繞在我的記憶中久久不能散去的,是我走進房間的那一瞬間的感覺:空氣中,似乎有一種醇厚的紅菜湯般的味道,這時親情的味道,是愛的味道……
詩在萊蒙托夫的生活里意味著什么?詩是萊蒙托夫的生命,但也是詩,使他的短暫的生命難逃厄運。
“詩人的生活豈能沒有苦難,海洋豈能沒有巨瀾?”
寫下這兩行詩的時候,詩人的生活里已經充滿了苦難和巨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