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楊林貴的家

最后的耍猴人 作者:馬宏杰


大多數(shù)耍猴人一聽說我要和他們一起扒火車,都不愿意。他們都不相信我能吃這個苦,同時也擔(dān)心路上帶著我會增加麻煩。離開鮑灣村之前,我終于在張云堯家說服了楊林貴,讓他月底出發(fā)去成都耍猴時帶上我。我跟楊林貴說:“帶上我,肯定能幫到你的。”臨走時,我再三囑咐楊林貴,準(zhǔn)備出發(fā)時一定要提前打電話給我。

10月中旬,我開始為這次出行做一些必要的準(zhǔn)備。這時候,原打算陪我一道去的同伴卻反悔了,說不能冒險去扒火車。我知道扒火車的危險:上小學(xué)時,我家所在的洛陽玻璃廠后面就是洛陽列車編組站,我和幾個小孩去編組站扒過車,那時候鐵路工人看到我們也不管。有一次,我的一個小伙伴差點從車上掉下來,如果真掉下來,不死也得殘廢。從那以后,我們就再也不去編組站扒車了。這次去扒火車,想起來都覺得危險。這種冒險的事情,我也根本不可能強(qiáng)求別人來陪我,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冒險了。

其實,我心里也有些猶豫:誰知道扒火車一路上會遇到什么情況呢?我當(dāng)時在給《焦點》雜志做稿子,身上有他們給我的一個記者證,我還找到《中原鐵道報》的好朋友鐵柱,讓他幫著開了張鐵路上的介紹信,又通過省公安廳的朋友,與四川省公安廳的朋友取得了聯(lián)系,心里這才有了些底。為防萬一,給老婆和兒子一個交代,我在保險公司給自己買了些人身保險。后來我才知道,扒車本身就是違反保險條例的,真要出了事,保險公司根本不會賠付。我做的事情,江湖上稱為“扒荒車”。

2002年10月23日,楊林貴打來電話,說他的班子準(zhǔn)備在27日出發(fā)。我又聯(lián)系了幾個攝影的朋友,希望有個同伴和我一起冒險,但到最后一刻,也沒有一個人愿意和我一起去冒生命危險??磥?,這次我只好孤身一人了。

26日,我從洛陽坐火車到達(dá)南陽,再換乘汽車,一路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到鮑灣村和楊林貴見面。我還是住在張云堯家里。那天天色陰沉,雖然是10月份,天氣卻異常寒冷,還飄著小雪。楊林貴決定推遲幾天出發(fā),看看天氣再走。他說要是在火車上遇到這樣的天氣,雨雪交加,會把人凍壞的。

29日,有人來跟楊林貴商量,要轉(zhuǎn)讓給他兩畝地。當(dāng)時楊林貴家只有五畝地,想多種地、多收糧食,就要租種別人的土地。價格商量好后,楊林貴開著家里的拖拉機(jī),把這兩畝地耕完之后,種上了小麥。

我是第一次到楊林貴家。他家有個方形的院子,對著村里道路的外墻貼著瓷磚,用村里人的話說,門臉看著很是光鮮。進(jìn)門后左首是廚房,右首是拴著三只猴子的房間,堂屋里正對著門的墻上是一個三扇屏的大鏡子,上面是毛主席的大幅畫像。毛澤東在中國農(nóng)民眼里一直都是被神化、被愛戴的人物,領(lǐng)袖的形象和地位很難在他們這代人的心里根除或者弱化。

屋里除了一臺電視機(jī)和一臺冰箱外,幾乎沒有值錢的東西。沙發(fā)已經(jīng)破了,床看上去凹凸不平,用十幾根木棍在床架上拼出床板,然后鋪上一張葦席和一床薄薄的褥子,楊林貴和老婆就在這張床上睡了十多年。屋子后面的兩層樓,堆的都是糧食和雜物。站在院子外面遠(yuǎn)遠(yuǎn)看去,楊林貴家還很入眼,符合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的形象。當(dāng)時修建這棟房子花了5萬多,用的大多是楊林貴耍猴賺來的錢。楊林貴告訴我,在沒有耍猴之前,他們家只有一間土墻瓦頂?shù)钠品孔?,家里的床只有三條腿,另外一條腿是用磚頭墊起來的。

楊林貴家最值錢的就是一臺四輪拖拉機(jī),這也是楊林貴用耍猴賺的錢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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