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們在西郊又打了三天,但毫無結(jié)果。任憑我和各級官長如何親自督戰(zhàn),士兵們也不肯賣命了,有時甚至只要解放軍的回擊炮火一打響,出擊部隊便自動退回原陣地。我又氣又急,卻毫無辦法。這時,東北“剿總”指示我可使用毒氣彈突圍,被我拒絕了。在這以前,我就接到過這樣的命令,但一直沒有執(zhí)行。我感到,打內(nèi)戰(zhàn)已經(jīng)是不好的事情,倘對自己的同胞使用國際上都禁用的武器,就太不人道了。所以,一直到長春解放,我都沒有想過要動用毒氣。
7日下午,解放軍發(fā)起一次反擊,第60軍方面一度吃緊,我偕李鴻將軍聞訊匆匆趕至設在一家面粉廠內(nèi)的第60軍臨時軍部。我們剛一進門,曾澤生將軍便氣沖沖地朝我大聲說道:“司令官,弟兄們都餓著肚子,實在打不下去了。這幾天傷亡這么大,再打就要把隊伍拼光了。請您下令無論如何要在今晚把部隊撤回來罷!”我也知道突圍沒有多大希望,可又不甘心就此作罷,便扭頭問李鴻將軍:“李軍長,你的意見如何?”李氏早就沒有突圍信心,只是不敢言明,此刻見曾將軍已先公開表示異議,也連忙附和道:“桂公,看來現(xiàn)在突圍是不行了,先把部隊撤回來再說吧!”我見兩位軍長都堅決表示不愿再突圍,再固執(zhí)己見恐出意外,遂長嘆一聲,有氣無力地下達了撤退命令。我知道,此番突不出去,也就再無生機了。那時候我非常頑固,根本沒有想到還有起義或投誠這一條生路可走。
10月10日中午,幾架飛機突然飛臨長春上空盤旋,我意識到可能是上級送來緊急命令,立即搖電話給楊友梅將軍,要他派人聯(lián)絡,果然沒多久,楊將軍便急匆匆地來到我的住處,報告說:“司令官,空軍空投下來緊急公函,請過目?!蔽疫B忙接過一看,原來是蔣介石先生分別寫給我和李鴻、曾澤生兩位將軍的親筆信,信的詳細內(nèi)容我已記不清楚了,大意是說:目前共軍主力正在猛攻錦州,東北局勢十分不利,長春的空投物資亦難維持。望吾弟接信后迅速率部經(jīng)四平街以東地區(qū)向東南方向轉(zhuǎn)進。行動之日將派飛機掩護,沈陽方面亦有部隊在路上接應,等等。
我閱過信后,馬上通知新7軍和第60軍軍長到我的住所開會。這時李鴻將軍突然患起傷寒癥,高燒不退,軍務由副軍長史說將軍代理。不一會兒,曾、史二人即先后來到。兩人看過信,都坐在那里默默無語,我問道:“總統(tǒng)命令我們突圍,二位看看怎么辦好?”曾將軍連連搖頭苦笑道:“總統(tǒng)下命令容易,真正突圍談何容易?現(xiàn)在城外共軍兵力雄厚,而我軍是兵無斗志,根本突不出去的?!薄熬褪峭怀鋈?,這七八百里地,中間沒有一個‘國軍’,官兵又都腿腳浮腫,不要說打仗,就是光走路都成問題呀!”史說將軍一反往常活潑樂觀的樣子,在一旁愁眉苦臉地補充道。我們又反復密商了許久,仍無結(jié)果,我只好將會議結(jié)果電復給蔣先生。
10月15日,解放軍終于攻克錦州,全殲守軍十五萬人。這樣,整個東北國民黨軍隊的陸上退路完全被切斷了。
在錦州失守的次日上午(即10月16日),蔣先生再次派飛機空投下來一道措辭十分嚴厲的“國防部代電”。電文如下:
“長春鄭副總司令洞國并轉(zhuǎn)曾軍長澤生李軍長鴻:酉灰手令計達,現(xiàn)匪各縱隊均被我吸引于遼西方面,該部應遵令即行開始行動?,F(xiàn)機油兩缺,爾后即令守軍全成餓殍,亦無再有轉(zhuǎn)進之機會。如再遲延,坐失機宜,致陷全盤戰(zhàn)局于不利,該副總司令軍長等即以違抗命令論罪,應受最嚴厲之軍法制裁。中本刪日已來沈指揮,希知照。中正手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