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安于現(xiàn)狀的人。
會有一個廚房,不用太大,能夠安放常用炊具即可。有喜歡的入門級廚房用具,從榨汁機、烤箱到砂鍋煲點點滴滴地累積。調(diào)料與食材都放在熟悉的地方,稍一抬手就能滿足火候的需要。這里會成為一個煮男的游樂場,做認(rèn)真快樂的游戲。熟悉的菜市場,有熟悉的大媽在等我。她清楚我的喜好,熱愛山藥和茄子。在夢里會有喧鬧而整齊的購買,醒來就去把它們帶回來。大媽總說,來來來,拿點小蔥:或者說,特意給你留的新鮮番茄哇。
日子就在這樣的瑣碎里緩慢向前,奔向不再那么可怕的死亡。會有一些固定的吉他徒弟,定期有聚會。無論彈得好的還是爛的,都享受到音樂這件事本身,不再有雞血灑滿掃弦的瞬間,不再覺得全世界都在看我。我會假裝不知最近流行的新歌,其實偷偷地練習(xí)嚇徒兒們一跳。小小的空間里混合了高低不平的笑聲和斷續(xù)的練習(xí)聲,尷尬也有三兩。但回憶里夏天的味道,就是這樣清晰地混合在一起。
會開始我的私房菜計劃,沒有店鋪,周末背著鍋碗瓢盆在一座城市游蕩。不用擔(dān)心稅務(wù)、工商,以及黃瓜和鳳梨罐頭的期限。去到不同的家里,窮富皆可,相信便行。和不同的人面對面地聊天,看見他們的表情,快樂的、悲傷的,喟嘆或珍惜。話題從隔壁鄰居家的狗到帥氣的胡子怎么留。
用一下午的時間把食材細(xì)細(xì)切作,像全世界的小資附體。從一大叢乍泄的油煙里抬起頭,看著滿桌人的期待和愉悅。菜單是不說的,酸甜苦辣都有,響應(yīng)習(xí)大大的號召需要搶,王菲唱之為《不留》。一切都該如此新鮮,就像食材之于當(dāng)天,不用太多修辭,入口就知道因緣。
會有一個常去的書店。書店里有充足的冷氣,不太硬的沙發(fā),參考書少些。我只是想把自己放置在一個舒適的氣氛里,不用太多粉飾。有大大的這輩子不買下輩子繼續(xù)后悔的海報,視而不見,只因要有一個熟悉的角落,要腳步輕快地去占座。書店里會有沙龍,我也會偶爾來此和熱情的人們聊天,像個衣冠楚楚的高人。簽名的時候說,來我給你批發(fā)一本,以后可以拿出來賣哦親。
會有一個喜歡的Live House,去唱或者聆聽。會有同好者,也許運氣好甚至有個新的樂隊,搖滾的話,叫“魚肉人間”怎么樣?那時應(yīng)該沒那么想爆紅,即使唱歌的時候歌曲比歌迷多也沒關(guān)系。不指望寫出一首紅透此生的歌,只想讓這一輩子的起伏成為轉(zhuǎn)合的曲。老板應(yīng)該會喜歡一兩個孤獨的怪咖,世上的事理解得了是幸事,無法溝通最為正常。
我會和吉他一起老去,但音樂還年輕,留在了那些破爛安靜的夜里。不再牛逼,我們從不牛逼,只是因為有些情緒,只有音樂是最好的載體。我要再次聽見觀眾稀稀落落的鼓掌聲,和一曲終了靜默忐忑的幾秒。
會有一個常去的教堂,去讓自己放空。不知那一天到來時會不會有宗教信仰,但不介意被平靜洗滌。坐在周日清晨的禮拜里,聽著那么多人飽含深情的歌唱。走音沒關(guān)系,姿態(tài)歪曲沒關(guān)系,心是那樣地正,聲音便那樣單純。依然記得在鼓浪嶼三一堂聽見閩南語圣詩合唱時流下的淚,那是幸福的一瞬。人和人之間的連接,會以簡潔的面目存在,不用那么那么多的寒暄。
會有一個經(jīng)常光顧的公園,在沒有蚊蟲叮咬的時候,帶上一本書和20元打的費,一塊三明治和一瓶水。就在這里,消磨掉一天咀嚼字句的時間,有青草的香。老人散步過去,中年人跑步過去,媽媽推著孩子幸福地過去,抬起頭看一看這樣不爭不鬧的場景,繼續(xù)進入書里。累了就躺著仰望一下不藍(lán)的天空,竟然可以放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