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尼古拉斯是個快樂的男孩。

唉，其實并非如此。

如果你問他，他會跟你說他很快樂，而且他也確實努力做到快樂，可是有時候，快樂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我猜想，尼古拉斯是一個相信快樂的人，就像他相信妖精、山怪和小精靈一樣，但實際上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妖精、一個山怪或一個小精靈，他也從沒有實實在在地感受過真正的快樂。至少很長時間沒感受過了。他很不容易快樂。就拿圣誕節(jié)來說吧。

這是尼古拉斯收到的圣誕禮物清單，也是他這輩子收到的所有圣誕禮物。

一、一個木頭雪橇。

二、一個用蘿卜做的娃娃

就這么多。

事實上，尼古拉斯的日子過得很艱難。但他還是盡量好好生活。

他沒有兄弟姐妹一起玩耍，離他家最近的那個小鎮(zhèn)——克里斯提南考龐基——在好遠好遠以外。到那兒去的距離，比小鎮(zhèn)的名字還長。而且，說實在的，在克里斯提南考龐基也沒什么可做的，就是去教堂做禮拜，或在玩具店外面看櫥窗。

“爸爸！看！一個木頭馴鹿！”尼古拉斯把鼻子貼在那家玩具店的玻璃上，激動地說。

或者：

“看！一個玩具妖精！”

或者：

“看！一個可愛的玩具國王！”

有一次，他甚至提出：

“可以給我買一個嗎？”

他抬頭看著爸爸的臉。那張臉又長又瘦，濃密的眉毛亂蓬蓬的，皮膚比淋了雨的舊鞋子還要粗糙。

“你知道它多少錢嗎？”他爸爸喬耳說。

“不知道?！蹦峁爬拐f。

于是爸爸舉起左手，叉開每個手指。他有一次不小心被斧子砍到，左手只有四個半手指。那是一次可怕的事故。流了很多血。我們可能不應(yīng)該過多地講述這件事，因為這是一個圣誕故事。

“四個半盧布？”

爸爸看上去很生氣。“不。不。五個。五個盧布。五個盧布買一個玩具妖精，太貴了。這么多錢，都能買一座小房子了?！?/p>

“房子不是要一百個盧布嗎，爸爸？”

“別顯得自己很聰明，尼古拉斯?！?/p>

“你好像說過，我應(yīng)該讓自己變得聰明?！?/p>

“不是現(xiàn)在?！卑职终f，“而且，說實在的，你已經(jīng)有了你媽媽做的那個蘿卜娃娃，還要妖精娃娃做什么？你就不能假裝蘿卜就是一個妖精嗎？”

“好的，爸爸，沒問題?！蹦峁爬拐f，他不想惹爸爸不高興。

“別擔心，兒子。我會拼命干活，將來有一天，我會變得有錢，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所有玩具，我們還能有一匹真正的馬，有我們自己的馬車，坐著它去鎮(zhèn)上，就像國王和王子一樣！”

“別干得太辛苦了，爸爸?！蹦峁爬拐f，“有時候你也需要玩一玩。我有我的蘿卜娃娃，已經(jīng)很開心了。”

可是爸爸不得不拼命干活。每天從早到晚地砍伐木頭。天蒙蒙亮就開始干活，一直干到天黑。

“糟糕就糟糕在我們住在芬蘭。”在我們的故事開始的那天，爸爸解釋道。

“不是每個人都住在芬蘭嗎？”尼古拉斯問。

這會兒是早晨。他們正出門朝森林走去，路上經(jīng)過那口他們永遠不忍再看的石頭老井。地面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喬耳背著一把斧頭。斧刃在清晨寒冷的陽光里閃爍著亮光。

“不，”喬耳說，“有人住在瑞典。還有大約七個人住在挪威。也許有八個人也說不定。世界是個很大的地方?！?/p>

“那么，住在芬蘭有什么糟糕的呢，爸爸？”

“樹?！?/p>

“樹？我以為你是喜歡樹的。所以你才去砍伐它們。”

“可是到處都是樹啊。所以賣不出什么價錢……”喬耳頓住了話頭，轉(zhuǎn)過身去。

“怎么了，爸爸？”

“我好像聽到了什么動靜?！彼麄儧]看見什么異樣，只有松樹、白樺樹、灌木、雜草和石南。一只紅胸脯的小鳥棲在一個枝頭。

“應(yīng)該沒有什么?！眴潭桓铱隙ǖ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