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卡洛塔姑媽還不肯罷休?！按蠹叶贾?，根本就不存在妖精這樣的東西?！彼f，嘴里噴出唾沫星子，“你爸爸是個沒頭腦、沒見識的小子，竟然相信這樣的事。如果他還活著，我會感到非常吃驚的。凡是去遙遠北方的人，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講自己經(jīng)歷的。我真是太傻了，竟然上這兒來，眼巴巴地等著永遠不會到手的五百個盧布。”

“你隨時可以回家?！?/p>

“哦，不?，F(xiàn)在不能。已經(jīng)十月份了，氣候變了。我沒法在這樣的天氣走十英里。我要在這里過冬，過圣誕節(jié)。其實圣誕節(jié)對我沒有什么意義，是一年中一個可恨的時節(jié)。”

這實在太過分了。

“圣誕節(jié)很棒，”尼古拉斯說，“我特別喜歡圣誕節(jié)，即使它跟我的生日沖突了也不在乎?！彼芟胝f“唯一破壞圣誕節(jié)的就是你”，但想想還是沒說。

卡洛塔姑媽似乎真的感到困惑不解：“你這么一個臟兮兮的沒媽的孩子，怎么可能喜歡圣誕節(jié)呢？如果你是圖爾庫3或赫爾辛基4某個大富商的兒子，我倒能夠理解，但我弟弟一直都這么窮，沒錢給你買禮物！”

尼古拉斯感到憤怒的火焰燒灼著他的皮膚：“圣誕節(jié)總是很神奇。我寧愿要用愛做成的禮物，也不要花大價錢買來的禮物?！?/p>

“但是他只給你做過那個雪橇。他總是整天忙著干活。”

尼古拉斯想到了他的舊蘿卜娃娃，很想知道它在哪兒。他本來把它放在床邊的，但現(xiàn)在不見了。

“你爸爸喜歡說假話?！?/p>

“不?！蹦峁爬拐f。他把湯喝完了，現(xiàn)在感到特別不舒服。

“他向你保證他會回來。他告訴你妖精真的存在。這是兩個謊言……好吧，我現(xiàn)在累了，”姑媽說，“該睡覺了。既然你已經(jīng)把湯喝完了，如果能行行好在我眼前消失，我會像芬蘭女王一樣高興?，F(xiàn)在這房子歸我了。我是你的監(jiān)護人，所以我說到做到，絕不含糊。出去?？熳摺！?/p>

尼古拉斯站起身，肚子疼得要命。他在屋里東張西望：“我的蘿卜娃娃在哪兒？”

卡洛塔姑媽笑了。一開始只是微笑，緊接著就變成了大笑。然后她說了那話：

“你剛把它給吃了。”

“什么？”

一秒。不，兩秒。也許是三秒。三秒半。準確地說，不是。就是三秒。然后尼古拉斯才明白過來姑媽說了什么。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玩具，此刻到了他的肚子里。

他跑到外面，對著茅坑吐了又吐。

“你為什么要那么做？”他在外面不敢相信地問，“那是我媽媽給我做的！”

“可是，她已經(jīng)不在這兒了，對嗎？”卡洛塔姑媽從那扇小小的窗戶里說，她把窗戶打開了，為了更好地欣賞尼古拉斯難受的樣子，“謝天謝地。聽她一天到晚唱那些難聽的歌，總是讓我感到頭疼。我突然想到，你應(yīng)該長大成人，扔掉那些愚蠢的玩具了?！?/p>

尼古拉斯吐完了。他回到屋里，想起自己的媽媽。他想起媽媽抓住水桶的鏈條，想躲過那頭熊?？逅脣屧趺锤艺f媽媽的壞話？現(xiàn)在只有一個選擇：逃跑。他再也不能跟卡洛塔姑媽一起待在這兒了。他要證明爸爸不是一個說謊的人，要做到這點，只有一個辦法。

“別了，卡洛塔姑媽?！彼f，聲音壓得低低的，像耳語一般，但他不是隨便說說的。他真的要走了，要去尋找爸爸，要去看那些妖精，要去把一切都糾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