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關(guān)于保羅的事，我還想問更多的問題，把前因后果弄清楚。我們在舊金山看了Let It Be這部電影（18），你對它的感想如何？

約翰：我覺得很難過。那部電影是保羅設(shè)計出來的，是為他而拍的。那正是Beatles解散的主因之一，因為……我不能代替喬治發(fā)言，但我就是清楚地知道，該死的，我們都已經(jīng)受夠了當(dāng)保羅身邊的配角——Brian死后，那就是發(fā)生在我們之間的狀況（19）。而且攝影機是被設(shè)定成只拍保羅，不拍其他人，那就是我對那部電影的感覺。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還剪了片子，把它剪成“保羅是神”而我們只是跑龍?zhí)椎?，那就是我的感覺。我知道有幾個鏡頭拍到洋子跟我，但被剪掉了，沒其他的理由，只因為有人想把事情搞成Engelbert Humperdinck 69那套，我覺得很惡心。

揚：你怎樣追溯Beatles解散的起因？

約翰：Brian死后，我們就瓦解了。保羅掌控大局，想像自己在領(lǐng)導(dǎo)我們，你知道的?？墒羌偃缥覀冎皇窃谠卮蜣D(zhuǎn)，真有什么能領(lǐng)導(dǎo)我們嗎？那時我們就散了，那就是瓦解的開始。

揚：你第一次感覺到Beatles解散，是在什么時候？

約翰：我不記得了，當(dāng)時我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所以我真的沒注意到，我只能把它看成是一件工作，Brian死了之后，Beatles就算是散了。我們做出那套雙專輯70，如果你把每首歌分開來看，把我的歌放在一起，把喬治的歌放在一起，我跟你講過很多次：我和我的伴奏樂隊、保羅和他的伴奏樂隊，而且我很喜歡那樣，但我們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散了。

揚：當(dāng)你聽到Brian的死訊，你人在哪里？

約翰：我們和Maharishi在威爾士。前一天晚上我們剛剛參加了他的第一堂課，那時候我們都跑到威爾士去聽他開講，后來我們?nèi)家活^栽進這個Maharishi的玩意。

揚：你那時在哪里？

約翰：在威爾士一個叫做Bangor的地方……

揚：在旅館里嗎？

約翰：不，我們跟Maharishi在一間演講廳外面，消息就這么傳來了——那邊有一堆記者，因為我們跟著這個奇怪的印度人跑去那里。他們說：“Brian死了。”我呆掉了，我們?nèi)即舻袅恕＿€有這個Maharishi——我們?nèi)フ宜?，告訴他“他死了”等等。他好像說了：“喔，忘掉它吧，開心一點。”去他媽的白癡，就像你爹你娘說：“要微笑喔。”那就是Maharishi說的話，所以我們就照辦了，然后繼續(xù)跟著Maharishi旅行。

揚：當(dāng)Brian死的時候，你的感覺是什么？還記得嗎？

約翰：就像任何人聽到親近的人死掉的感覺。有一丁點歇斯底里的想法：“嘻嘻，還好不是我。”或者某種東西在里面，當(dāng)某人死掉時那種很古怪的感覺。我不知道你是否有過，但我經(jīng)歷過很多人的死。另一種感覺是：“媽的搞什么？我能怎么辦？”當(dāng)時我知道我們麻煩大了，我不認為除了玩音樂之外，我們還能做什么。我嚇壞了，心想：“操，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揚：Brian死掉之后，立即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約翰：嗯，我們跟著Maharishi，我記得自己在威爾士，然后就想不起來了。我也許需要來一次他媽的原生治療才能回憶起來。我不記得了，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

揚：然后你們?nèi)チ擞《取?/p>

約翰：沒錯，我想是的。

揚：那葬禮呢？

約翰：喔，全都是狗屎，我被傷得太厲害，結(jié)果記不得了，葬禮這件事……

揚：那保羅的反應(yīng)……

約翰：我不曉得其他人怎么看這件事，我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問題問我并不好。就像我問你如何看待這件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腦袋里的事，而不是別人的。除了自己之外，我對保羅、喬治跟林哥的反應(yīng)，所知并不會多過……我跟他們是很熟，但是并沒有熟到“那種”程度，洋子才是我最了解的人。我不知道他們感覺如何，我陷在自己的情緒里，我們等于是呆掉了。

揚：所以Brian死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才會讓保羅開始接管一切？

約翰：我不知道自己有多想把這件事說出去，老實跟你講。我認為保羅有一種想法——他現(xiàn)在還是這樣，就像父母，認為我們應(yīng)該感激他所做的一切，讓Beatles得以繼續(xù)維持下去。但如果你客觀地來看，他做這些是為了他自己，保羅才不會為了我去拼命哩。保羅企圖讓一切繼續(xù)下去，就像Brian還沒死一樣。他說：“來來來，伙伴們，我們該做一張唱片了。”至于我這種人，我就想：“唉，你知道的，我們要做張唱片了，好吧。”所以我很配合，大家繼續(xù)做唱片，我想我們做了Pepper那張吧，我不大確定。

揚：那是之前的事。

約翰：喔，沒錯，是在Brian死之前。對了，當(dāng)時我們做的是同名雙專輯，但事情就是那樣，你知道的?！镀婊弥谩?1是在Brian之后嗎？當(dāng)時保羅有一種傾向，他會跑過來說：“嘿，我已經(jīng)寫好十首歌了，現(xiàn)在來錄音吧。”然后我會說：“給我們幾天時間，讓我擠一點東西出來。”或者是類似那樣的話。他跑來告訴我他對《奇幻之旅》的想法是什么，那個腳本和整個電影就是這樣誕生的，整件事情就像那樣。然后他又說：“這是其中一段情節(jié)，你幫這段寫點東西吧。”我心想：“操，我從來沒有搞過電影，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接著說：“就寫一段腳本吧。”所以我回去寫了那段胖女人的夢境，還有那一大段——意大利面什么的72。我跟喬治都有點抱怨，我們想：“去他的電影，不過我們最好還是乖乖做下去。”因為我們覺得自己欠大家一個東西，所以還是做了73。

揚：你跟保羅搭檔寫歌的方式，是在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

約翰：早就結(jié)束了，我不知道，大概是在1962年吧。如果你把那些專輯拿給我，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哪首歌是誰寫的，哪一句又是誰寫的。我們有時候會一起寫歌，有時候不會。但我們最棒的作品——除了早期，像I Want to Hold Your Hand 74，是我們一起寫的沒錯——都是各自分別創(chuàng)作的。像那張什么專輯里的One After 909 75，這首是我十七八歲還在利物浦時自己寫的，當(dāng)時我還沒遇見保羅。The Sun Is Fading Away 76那一類的東西，是保羅寫的。我們一直都是分開來寫歌，我們會一起寫，是因為我們很喜歡偶爾一起合作，或者是有人告訴我們：“你們該準備下一張專輯了。”我們才會一起擠出一些歌，就像一份工作而已。

注釋----------------------------------------------

（18） Let It Be這部電影記錄了Beatles在1969年的錄音現(xiàn)場，以及他們最后一次的實況演出。

（19） Brian Epstein68由于處方藥劑服食過量，死于1967年8月。

68  Brian Epstein是發(fā)掘Beatles的功臣，他在1962年成為他們的經(jīng)紀人，改變了他們的造型，

使Beatles成為超級巨星。然而1966年之后，Beatles不再巡回演出，對自己的作品也有了絕

對主導(dǎo)權(quán)，Brian Epstein與他們漸行漸遠，因此日益消沉。他在1967年驟逝，曾被懷疑是

自殺，但并無絕對證據(jù)。

69  Engelbert Humperdinck，本名Arnold George Dorsey，英國流行巨星兼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與

湯姆·瓊斯并稱當(dāng)時英國的兩大性感偶像，唱片銷售量相當(dāng)驚人，暢銷曲Release Me在1967

年2月中斷了Beatles在排行榜冠軍的連勝紀錄，迫使Penny Lane / Strawberry Fields For

ever只能屈居第二。

70  指1968年的White Album專輯。

71 《奇幻之旅》(Magical Mystery Tour)本來是Beatles自導(dǎo)自演的電視電影，后來他們?yōu)檫@部片

子所寫的一系列歌曲，在英國以兩張迷你專輯(EP)的形式做了發(fā)行(在美國則是以一般專輯

的形式發(fā)行)，1976年時則合為一張專輯再次發(fā)行。

72  這部電影的劇情主軸，是林哥所飾演的男主角與他的潔西阿姨(Jessie Robins所飾)，參加了

某次的巴士旅行，卻意外掉入一場“奇幻之旅”的過程。劇中有一段潔西阿姨的夢境，她

夢到由列儂飾演的服務(wù)生，在地面上放滿了堆積如山的意大利面條。

73  Beatles主演的前兩部電影《一夜狂歡》與《救命!》都是由Richard Lester執(zhí)導(dǎo)、Walter Shenson

制作?！镀婊弥谩肥撬麄兊谝淮文玫搅穗娪芭臄z的主導(dǎo)權(quán)。

74  Beatles第一首打進美國市場的單曲，1963年12月時登上美國排行榜第一名，開啟了Beatles

連續(xù)占據(jù)排行榜冠軍的地位，銷售超過1500萬張。

75  列儂在Quarry Men樂隊時期的創(chuàng)作，盡管Beatles早期曾經(jīng)唱過，但直到Let It Be專輯才正

式收錄了這首歌。

76      原歌詞是“If the sun has faded away ,I誰l try to make it shine”，節(jié)錄自Any Time at All，這首歌收錄在A Hard Day誷 Night專輯中。

★ 本文摘自《列儂回憶》  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9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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