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國這德行，豈有不亡、不滅之理？崇禎皇帝是為啥吊死的？他逃難時，連一個護駕的都找不到。他不吊死，他還怎么有臉活著？大清國無官不貪、不腐、不朽，他們一個個罪行累累。出了這樣多的沒出息的狗東西，又有誰來做社稷的支柱、棟梁？賢弟，你別看他張牙舞爪，其實，他里里外外都虛著呢！恐怕再起反時，同樣找不到護駕的人。”

袁世凱眼里的亮光如錐子一般，刺得徐世昌心里發(fā)寒。

他有些膽戰(zhàn)了。

《時局圖》顯示列強瓜分

中國土地

袁世凱說：“大哥接著講！我聽了，心里可痛快啦！”說罷，又斟上一杯酒端起敬上。

徐世昌說：“賢弟呀賢弟，這膿從里面化還不可怕，怕的是大清國從骨頭壞死了。外敵再入侵，大清國恐怕連藏躲的地方都沒有了。洋鬼子用的是啥？快船、利炮。怕的是他們一齊打過來，不把北京城都嚼碎了才怪！這慈禧，聽說是個只會弄權的女人，自私、多疑，還愛記仇。他娘的，恁大個中國，牝雞司晨！”

兩人大笑起來。

徐世昌說：“我這嘴越來越不干凈了?！?/p>

袁世凱說：“中國地盤兒大，不怕人家打過來。元家、清家都是騎馬的，來了之后，不是照樣和漢人一樣走路嗎？若真是沒有了做皇帝的人來當家，還真得讓洋人當朝廷呢！不過話說回來，洋人當了朝廷也坐不穩(wěn)，早晚有人將他殺了，也氣死他！”

徐世昌指著地圖說：“賢弟你看，全世界，四周都動起來了。人家都有了大鐵路，忽一家伙，能裝一座山的東西，從南到北，比騎馬還快?？墒?，大清國的官僚們還在夜夜抱著煙槍吞云吐霧，日日摟著婆娘睡覺呢。兄弟，若我輩有機會混進去，不幫他們滿族人，也不學那曾國藩之輩，咱們借窩下蛋，再孵小雞，雞多了下蛋多，賣錢多，錢多了買槍買炮，有了兵，就有了天下了！千載難逢好時機?。　?/p>

“哈哈……”

兩人放聲大笑。

袁世凱一手遞給徐世昌一杯酒，一手舉起一只酒杯，狠狠地喊了一聲：“喝！”

一陣風吹來，地圖被刮進湖里。

很快，兩人都喝多了，他們趴在船幫上朝湖里不停地吐，引來無數(shù)的魚兒，像萬國朝貢的大使。

太陽快下山時，兩人才將船劃到岸邊。

曾國藩的身影又浮現(xiàn)在袁世凱面前，他頭痛欲裂，大喊一聲“哎呀”，身子一歪，就要掉下水，被徐世昌一把拽??！

徐世昌說：“賢弟，我今年才二十三歲，沒有什么城府。我話說得太多了。好在只有我們兄弟兩人，賢弟，以后再不能喝多失言了?！?/p>

袁世凱醒過來，笑著說：“大哥，只有比親生兄弟還親的兄弟，才會這樣說話?！?/p>

他們上岸了，依舊手挽著手，很親密。

他們的身后是疲憊的湖水，沒有一絲浪。

湖邊陰影處，幾株荊條下面，正趴著幾只鱉。它們的腹下是剛扒出的新土。一條水蛇向岸邊蜿蜒游來，它緊盯著水邊兒上蹲著的一只美麗的青蛙，躍躍欲試。

陳州城睡熟了，夜風親昵地撫摸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