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自己的方法。這種方法用一句話來說就是,選取兩個不同的物體,然后確定它們的關系,并使它們處于“美的風格所要求的范圍之內”,于是真實呈現(xiàn)。在他看來,這是寫作的秘密,一個修辭學的秘密—美就是關系。當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事物的后面另有一個事物,我們才看到這個事物的美?,F(xiàn)時的感覺和過去的回憶以一種對應的關系成為他小說的題材,在這以前還沒有一位小說家這么系統(tǒng)地做過。于是他眼里的現(xiàn)實,就成了這些感覺和這些記憶的某種對位關系(時間是一只充滿香味、聲音和各種氣候的大容器),這也是一個作家應找回的惟一的關系。“在自己的句子里把這種關系中不同的兩極永遠聯(lián)結在一起。”這里傳達出他對文學的一個基本的判斷:文學并不是虛構,它把廣袤世界里的現(xiàn)有事物排列起來,選取不同事物,確定它們的關系,成為美學上的樣式。這是藝術家的秘密之一,也孕育了他寫作上的兩個主要的技術因素:隱喻和變形。
現(xiàn)實世界并不存在,是人在創(chuàng)造著現(xiàn)實。自1905年寫作這部小說以來,普魯斯特重現(xiàn)的“現(xiàn)實”世界,不是奧斯曼大街和里茨飯店的世界,而是他回憶中找回的世界。現(xiàn)在我們可以說,這是一個始終活在自己想法里的人,他的小說是一把成功的形而上學的梯子。這樣就很容易解釋以下的種種:寫《女囚》時,有人告訴他,饑餓時思想最為活躍,為了讓作品與以前幾部相稱,他接連幾天不吃不喝。巴黎的防空警報聲中,他和朋友們在飯店里談論巴爾扎克小說中的人物和他自己的阿爾貝蒂娜,并為自己的小說做著“一次空襲時巴黎的夜空”的記錄;還有,他為什么愿意過晝伏夜出的鳥類的生活,為什么如此地害怕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