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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金給出版商的信(2)

精靈寶鉆:精裝插圖本 作者:J.R.R.托爾金 著 (英)克里斯托弗·托爾金


別笑!但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雄心壯志打那時起瓦解已久),我就有心創(chuàng)作一套或多或少互相銜接的傳奇,涵蓋的內容上至恢宏的創(chuàng)世神話,下至浪漫的仙境奇譚——前者奠基于聯(lián)系紅塵俗世的后者,而后者又自波瀾壯闊的背景中汲取奪目的光彩——我惟愿把它獻給英格蘭,我的祖國。它將擁有我渴望的格調與品質,多少含有冷澈之意,能夠體現(xiàn)我們的“氛圍”(指西北部,也就是不列顛和周邊歐洲地區(qū)的氣候與風土,不包括意大利或愛琴海地區(qū),更不包括東歐);此外,(只要我做得到)它將擁有一種難以捉摸的美,有些人把這種美稱為凱爾特風情(不過在真正的古代凱爾特遺產中,我們很難找到它的蹤影),并且它應當滌除低俗,“嚴肅高尚”,配得上一片如今詩情盛行已久的土地上那些更成熟的心靈。這些偉大的傳說故事,有一些我將會完整記述,但有許多我只會置于主題之內,勾畫梗概,大幅留白。整套故事當與一個磅礴壯麗的主體相聯(lián),卻又會給旁人留下余地,供那些慧心巧手駕馭畫筆、音樂或戲劇來完善。這很荒唐吧。

如此驕傲自負的目標,當然不是一夜之間確立的。那些故事本身便是關鍵。它們猶如“天賜”之物,浮現(xiàn)在我腦海中,隨著一個個片斷分別到來,片斷之間的連接也逐步成型。這項工作雖然屢屢遭到打斷(尤其是,即便撇開養(yǎng)家糊口的不得已,我的心思也會飛向另一極的語言學,在其中流連忘返),但令人入迷,只是我始終有種感覺,我是在記錄已經“存在”于某處的事物,并不是在“創(chuàng)作”。

當然,我也創(chuàng)作乃至寫下了很多別的故事(特別是寫給我?guī)讉€孩子)。有些逃脫了這個猶在開枝散葉并且貪得無厭的大主題的掌握,最終成為徹底獨立的故事,例如《尼葛的葉子》(Leaf by Niggle)和《農夫賈爾斯》(Farmer Giles),至今只有這兩個故事得以出版。《霍比特人》一書在這個大主題中擁有的實質性活力要多得多,但它是相當獨立地構思出來的:我動筆時并不知道它也屬于那個大主題,結果證明它成了完成主體的關鍵,它采用世俗樸實的風格文體講述,并融入了“歷史”。開端那些嚴肅的傳說,按照構思,是以精靈的視角心性來看待萬事萬物,因此作為中段故事的《霍比特人》實際上采納了人類的觀點——結尾的故事則交織融合了二者。

我厭惡寓言故事——那種蓄意存心而為的寓言故事——但只要企圖說明神話或傳奇的主旨,就必須使用寓言式的語言。(而且,一個故事越是富有“生命力”,就顯然越是容易引發(fā)各種寓言性的解釋;而越是精心安排、深思熟慮而成的寓言,就越是可能被當作普通故事接受。)總之,我這一整套東西主要涉及了“墮落”(Fall)、“必死命運”(Mortality)和“機械”(Machine)這幾個主題?!皦櫬洹笔潜厝坏模@一主題以多種方式呈現(xiàn)出來。關于“必死命運”,要強調的是它影響著藝術和創(chuàng)造渴望(或者我該說,次創(chuàng)造),這種渴望看似沒有生理上的功能,并且與樸實平常的生理滿足無關,但在我們的世界里,生理滿足經常與創(chuàng)造渴望起沖突。這種渴望會立即和一種對真實基本世界的熱愛結為一體,并因此充分意識到必死命運的存在,卻又因此而心生不滿。這種渴望有各種機會淪為“墮落”。它可能變成占有欲,固守所造之物占為己有,次創(chuàng)造者想要成為他私造之物的主宰或上帝。他會反抗“造物主”的律法——尤其是反抗必死命運。這二者(無論單獨還是一起)會導致對“力量”的渴望,以便更加迅速有效地履行意志,于是又導致了“機械”(或“魔法”[Magic])的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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