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原,位于荊國京畿地區(qū)西南邊緣,堪稱王都前院。有著“神鯤第一河”美譽的樂水便是發(fā)源于此,蜿蜒而下流經翼、梁、雍三國。此間海拔頗高、地勢開闊,遠望之,云落長空連孤煙,平野無山盡見天。俯身拔起一根衰草,細細賞玩,心中長戚戚:成原古來皆戰(zhàn)場,塵土浸血,連這草根也生成了紅色。
寨門前,一名兵士手拿一支紅色羽箭急匆匆地往主帳跑去。
月殺從箭頭上取下一片暗紋絹帛,他展開一看,對眾將道:“是戰(zhàn)書?!?/p>
“戰(zhàn)書?”
“這戰(zhàn)書來得挺快啊?!?/p>
月殺將絹帛傳于下座,背手而立,“小莫?!?/p>
“屬下在?!?/p>
“在嘉城放糧時,本帥隱約聽你說起那鹽糧車上都刻著同一家商號的名字,可有此事?”
“是!”小莫拱手答道,“過境不擾,開倉放糧,屬下和底下的弟兄在執(zhí)行命令時發(fā)現(xiàn),韶州官倉里堆的都不是官糧?!?/p>
不是官糧?云卿心底起疑。
“糧和鹽都是出自民間商號,管糧的小吏也說不清來歷,只知道是家柳姓商戶送來的?!?/p>
“柳姓商戶竟能負擔起嘉城三萬守軍的鹽糧?”云卿訝異道。
“哼?!弊狭枰砣晃罩话延裆龋湫Φ?,“負擔的,怕不止是嘉城一處。竹肅也猜到是誰了吧?”
月殺微微頷首,“是?!?/p>
見眾人不解,凌翼然道:“普天之下又有幾家柳氏富可敵國呢?”
“慕城柳氏!”一將拊掌大叫,眾人恍然大悟,下一刻愁色便染上了他們的眉梢。
“何故如此擔憂?不就是一方富賈嘛!”云卿不解地看向上座。
對上她的美目,凌翼然淡淡一笑,“慕城柳氏乃梁王欽點的御用商人,總攬西北鹽糧,可以說是權傾一國的巨賈?!?/p>
這么說,柳氏援助文氏就等于梁王也站在文太后那邊了,云卿揣測著。
“上月柳家主事柳伯年仙去,當家人一位也傳予了他的第三子?!绷枰砣荒抗馍畛恋乜聪蛩?,“該子不僅精于商事,更在江湖上頗有地位。”
云卿眉頭微動,驚訝地瞪大眼睛。
“不錯,此人別號多情公子,正名尋鶴。”
柳大哥如今已是敵人了嗎?云卿一時惘然。
“怪不得文涂小兒敢派人來轅門射書?!表n碩握緊鐵拳,“原來是有了梁王撐腰!”
“哼!怕他作甚!”韓冬年少氣盛,拍腿而立,“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既然梁國豎子敢來送死,那咱就收下他們的小命!”
“對!”帳內群情激奮,“韓家軍的軍譜里從來沒有‘怯戰(zhàn)’二字!”
月殺一舉長臂,周圍漸漸安靜下來?!氨娢弧彼脸灵_口,“自入荊以來,我軍戰(zhàn)無不勝,氣勢高昂,可是驕氣也越發(fā)重了!”
聲如晨鐘,震得眾將含愧坐下。
“若不是雍國微亂,鎮(zhèn)北的明王被急急調回南都,此行會如此順利嗎?”月殺沉聲道,“入閩關以來,碰到的都是小股敵軍,人數(shù)遠在我軍之下,理應勝之。而如今我們將碰到的是外戚主力軍,人數(shù)不下二十萬。”
云卿心中咯噔一下,二十萬……
月殺道:“既知柳家為文氏提供鹽糧,那就說明梁王是盡全力以助外戚,梁軍已是近在咫尺!”
秋風撩動布簾,發(fā)出沉悶的低響,帳內一片寂靜。
“梁王劉洵年方二十五,性格怪異,嗜書如命?!绷枰砣豢恐L椅,掃視下座,“此番荊王弒舅殺妻,怕是犯了這位循規(guī)蹈矩、尊長守禮的梁王之忌。若他傾舉國之力以助之,那便麻煩了。”
憂慮之情蔓延在帳中,眾將沉默不語。
“不僅如此,”凌翼然直視前方,“荊國此次內亂,負責鎮(zhèn)守成原以東閭關的驃騎將軍元騰飛一直按兵不動。他若是得知文氏得梁王鼎力相助,怕是會投奔外戚,在大戰(zhàn)中來一個錦上添花?!?/p>
“五萬?!痹職⒔涌诘?,“元家還有五萬精兵?!?/p>
凌翼然聲音低沉,“更何況,翼國那十萬大軍至今還靜等在淵城以北,遲遲沒有表態(tài)。而眠州……”他灼灼地望著云卿,“定侯親率五萬青龍騎,一路疾行前來協(xié)助文氏外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