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陸清淺叫她過去，確定了三篇稿子的版面位置，又對她說：“我送你回家吧。”念蓉說：“不用了?！标懬鍦\說：“不是特意的。正好去找一個朋友喝杯茶，順路?！蹦钊卣f：“真不用了?！标懬鍦\說：“你這種狀態(tài)，最好別開車?！彼行┻^分的關心終于讓念蓉有了抵觸，板起臉問他：“我什么狀態(tài)？”陸清淺說：“我懷疑你昨天晚上一秒鐘都沒有睡著。”念蓉一邊往外走一邊賭氣道：“我睡著覺也能開車?！?/p>

陸清淺送念蓉下樓，如同一個跟班。念蓉發(fā)動車子，掛倒擋，車子熄火。重新發(fā)動車子，再掛倒擋，車子再一次熄火。窗外的陸清淺敲敲玻璃，念蓉打開車門，陸清淺輕輕拽她出來?！斑€是我來開吧?！彼f，“看來你在駕校并沒有畢業(yè)?！蹦钊刈茫懬鍦\發(fā)動車子，掛倒擋，車子第三次熄火。陸清淺瞅瞅身邊的念蓉，聳聳肩?！翱磥碓蹅z都是駕校除名，自學成才。”

回到家，楚墨已經(jīng)做好了晚飯。油燜大蝦、蜜汁苦瓜、海帶排骨、萵筍木耳、紫菜雞蛋湯，一瓶紅葡萄酒擺在餐桌一角。念蓉問他：“忙了多長時間？”楚墨說：“一個下午。”念蓉說：“今天不是咱倆的生日吧？”楚墨在圍裙上擦擦手，說：“都是你喜歡的菜。知道你昨晚沒有睡好，燒幾道好菜給親愛的補補?！?/p>

“你也知道我昨晚沒有睡好？”

“當然……”

“我為什么沒有睡好？”

“我回來得太晚。”

“還有呢？”

“電閃雷鳴的?！?/p>

“還有呢？”

“你近來常常失眠。我想你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斐燥埌?。”

“還有呢？”

“沒有了吧？快吃飯吧！”

念蓉坐下來，拾起筷子。盡管她不再追問，盡管楚墨的回答仍然干凈利索，但念蓉能夠感覺他有些招架不住了。老實說楚墨的菜燒得色香味俱全，念蓉曾經(jīng)在半煙面前吹噓說，楚墨完全可以去酒店當大廚。然而今天，她把“色香味俱全”的菜吃得味同嚼蠟。

“不喝一杯？”楚墨沖念蓉晃晃酒瓶。

“怕喝醉了?！蹦钊卦捴杏性挕?/p>

“少喝點?！背珗猿种?，“每人一杯。”

“不喝?！?/p>

“喝一杯吧?！背蛔R時務，“有助睡眠?！?/p>

“我說了不喝?！蹦钊亍芭尽钡膶⒖曜优纳喜妥?。

楚墨無趣地將酒瓶放下?！澳蔷筒缓??！?/p>

念蓉吃得很少，這讓楚墨的四菜一湯基本保持著裝盤時的模樣。念蓉離開餐桌，去臥室，打開抽屜，準確地抽出一本影集。那是很久以前的影集，里面放著很多楚墨大學時的照片。念蓉翻動影集，很快找到其中一張。照片上，四個年輕人手拉著手，身后，四輛并排的單車。

楚墨跟進來，說：“你吃得不多……娘子翻影集干什么？”

念蓉盯著照片，說：“想多年以前的你了。”

楚墨說：“傻帽兒青年一個，有什么好想的？”

念蓉說：“傻帽兒才代表純真。”

楚墨“嘿嘿”笑。

念蓉說：“你好像告訴過我，這是你們大學暑假時的照片。”

楚墨說：“確切說是大三暑假，當時我們本想一直騎行到西藏，哪想還沒騎到市郊，便有人扛不住了?！?/p>

“誰扛不住了？”

“當然是我。”楚墨走過來，想把影集合上。

“這個女孩叫什么來著？”念蓉躲閃著楚墨，指著照片上的一個女孩。

“我告訴過你?！?/p>

“我記不清了?！?/p>

“靜秋。”

“你確定她叫靜秋？”

“當然?！?/p>

“不叫田小甜？”

“田小甜？”楚墨有些汗如雨下了，“她叫靜秋，我的大學同學?！?/p>

“還是你的初戀情人?！?/p>

“可是后來她把我甩了，我成了淘汰品，還好被你收留?！背D過身，說，“我跟你說過好幾次的。我先去收拾碗筷?！?/p>

念蓉盯著那個叫做靜秋的姑娘。似乎，現(xiàn)在的靜秋更漂亮一些。照片上的靜秋雖然青春靚麗，卻又瘦又黑。清晨的靜秋卻豐腴秀美。即使只是遠遠一瞥，念蓉也能從她晨起的慵懶之中，看到她的優(yōu)雅、安靜與迷人。如果說大學時候的靜秋是尚未成熟的酸澀的李子，那么現(xiàn)在的靜秋，已經(jīng)變成多汁的熟透水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