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頓了頓，喝了口水，繼續(xù)說：“假設那天是個很平常的天氣，或許你真的會聽到一聲巨響，因為一個人從高處墜落的沖擊力是很大的。但是那天晚上是個狂風暴雨之夜，應該還不時會有雷聲，你不去努力地側(cè)耳傾聽，是不會聽到那聲巨響的。除非你聽力超群，除非你知道那一刻會有東西落下來，早有心理準備，否則是不可能聽見的。即使聽見，你也會當成天上滾過一個雷而已。這里的調(diào)查筆錄中就有那段舊圍墻外一排平房中的居民的回答。當警察問他們是否聽見或看見女孩墜樓時，大家都說沒看見。其中有兩家人說聽到一個很響的悶雷聲，并不知道是有人跳樓了。當然你可以堅持你就是聽力超群，你就是聽見了?？墒沁€有第二個漏洞，那就是時間?！?/p>

魏鵬飛臉色已經(jīng)變得很差，他抬起頭有些迷惑地望著蘇雨，問：“時間？什么時間？”

“你在證詞中說，你跑過去看到躺在地上的葉璇，就馬上用自己的手機打了急救電話。警方調(diào)取了當時急救中心的電話記錄，你打入電話的時間顯示是九點三十分，而葉璇墜樓時戴在手腕上的一塊石英表卻定格在九點十五分。十五分鐘之差，這十五分鐘你在干什么呢？在施救嗎？作為一個沒什么搶救經(jīng)驗的大學生，而且是面臨這種突發(fā)情況，你應該不會采取什么急救措施。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的第一個反應無疑是馬上打急救電話?？墒悄隳?，你卻耽誤了整整十五分鐘。是你不急于搶救葉璇嗎？從你后來在醫(yī)院的表現(xiàn)來看也不像。據(jù)急救人員的證詞，你當時在醫(yī)院里差不多要跪下來求醫(yī)生救救葉璇。那么這耽誤的十五分鐘究竟去了哪兒呢？這使我想起了今天的一個小插曲，我用了十分鐘小跑著登上了師大鐘樓。而當年才二十幾歲的你應該速度不比我慢。突然間我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你并不是路過鐘樓，看見躺在地上的葉璇，而是在鐘樓頂上親眼看著葉璇墜樓才跑著下去救她，那就完全可以解釋得通了。在黑暗的樓道里，你花費了比平時多五分鐘的時間跑到樓下，才立刻打了急救電話。也許這才是事實，對嗎？”蘇雨的話像某種化學藥劑，讓魏鵬飛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開始縮緊自己的身體，但一言不發(fā)。

蘇雨見狀起身走出門去，和門外等候的王剛耳語了幾句。

等他再回到屋里時，魏鵬飛已經(jīng)慢慢閉起了眼睛，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蘇雨湊到他耳邊輕輕說：“魏鵬飛，我知道你現(xiàn)在的想法，無論怎么樣，這件事隔了這么久，你也辛苦地隱瞞了這么久，你絕不愿意前功盡棄。我剛才說的不管再怎么有道理，也只是猜測而已。你覺得我拿不出證據(jù)?？墒悄沐e了，有一個證人，他的證詞你絕對無法反駁。”

“誰？”

“你自己?！碧K雨說著，回到桌邊拿起那份卷宗翻到其中一頁?！斑@是當天到達現(xiàn)場的急救人員的證詞。急救醫(yī)生說，由于天黑路滑，他們用了二十分鐘才趕到師大門口，急匆匆地抬著擔架趕到鐘樓下時，在瓢潑大雨里，漆黑一片的墻邊只模模糊糊地看見那兒蹲著一個人，地上似乎有一團東西。他們走近了才看清原來地上躺著的是一個人。其實那時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一具面朝下趴著的尸體。醫(yī)生們忙翻過來，一看，死者滿臉是血，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了。那時的你呆呆地蹲在那兒，傻了一樣。一個醫(yī)生問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死者是你什么人。注意，你當時的回答是：你們救救她，她才二十歲。求求你們，你們快救救她?！碧K雨停住，深深地注視著魏鵬飛。

魏鵬飛猛地睜開了眼睛，一瞬間，他明白了自己的致命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