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太略略點頭:“你找誰?”
敢情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也對,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單憑張師太每次上課用的那本斑駁古早的教案本,就知道多年來在她的鐵蹄之下摸爬滾打走來的學生數(shù)也數(shù)不清。更何況張師太還獨具“超凡脫俗”的氣質(zhì),記不得我這樣如粉末般的凡夫俗子也是正常的。
“夏老師讓我在這兒等他?!?/p>
張師太一頓,仿佛不太相信我的話,又打量我?guī)籽郏瑳]說什么,回過頭不再理我。
我被徹底晾在門口,形同虛無。沒她點頭允許,我沒膽子進去找地兒坐,也不想原地傻站,便輕手輕腳地撤步退出辦公室,走到拐角盡頭,往大窗戶上一趴,邊望風景邊捺著性子等夏老師。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忽然回蕩起捏緊嗓子掐出來的做作笑聲,貌似還是從剛才的辦公室里傳出來的。好奇心作祟,我躡手躡腳地走到辦公室門邊,背貼墻壁,見四下無人,于是大膽地豎起耳朵偷聽。
“呵呵呵,亦揚,怎么樣啊?”
原來有著一張萬古不變苦情臉的張師太,也能發(fā)出這般矯揉造作的聲音。光想到此時她明明一張下括號的嘴硬生生擰出上括號的效果,我便立刻惡寒一陣。
“考試一切順利?!?/p>
這個磁性男聲安撫了我受虐的耳膜。代課老師叫夏亦揚,我記住了?!鞍パ?,你害什么羞。我問的是殷老師怎么樣?我可好不容易才安排她過來監(jiān)考的?!?/p>
我說怎么帥哥美女湊一塊兒了!原來是張師太借監(jiān)考之名,撮合兩人談戀愛啊。師太的手段,果然高,實在高。
“挺好?!?/p>
聽起來,平平淡淡中帶著點耐人尋味,像敷衍又像還有下文。我想他純粹是沒好意思說人美女老師沒看上他。短暫無話后,張師太的聲音明顯急了。
“就倆字,沒了?有沒有約下次見面的時間啊?也沒有?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那么靦腆呢!殷悅這小姑娘,家世好,人又漂亮,業(yè)務也突出。據(jù)我所知,校里校外追她的人可不少。亦揚,你是男人,應該更主動一些。雖然殷悅眼界高,但我對你有信心,她包準對你也很中意?!?/p>
張師太苦口婆心的一番話,說得我都動容了,覺得夏帥哥要是不把殷美女拿下,錯失的將會是兩人一輩子的幸福,以及整個國家的安定團結(jié)。
“師母,我明白。試卷都在這兒了。”
“嗯,明白就好。我先走了,有進展記得要通知我?!?/p>
雙方達成共識,交談結(jié)束。我溜墻邊躲好,見張師太抱著一摞試卷消失在視線盡頭,才佯裝無事重新站回大敞著門的辦公室前,象征性地輕輕敲了兩下門。
夏老師靠坐在剛才張師太的位置上,無框眼鏡被擱置在桌面上。他一只手搭在桌沿邊,修長的手指無意地輕點桌面,低垂著頭像是陷入沉思之中。一個側(cè)影在我這兒解讀,自然而然以為他是為一場名為“征服殷悅美女”的攻堅戰(zhàn)而苦惱、郁悶、心煩意亂,以致我敲門的聲音都沒聽到。
加大手上的力道,我像打暗號似的悄聲喚了句“夏老師”。
他身形未動,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我立刻心領(lǐng)神會,繃著腳尖走到他身邊,生怕弄出點響動驚擾圣上。
他紋絲不動地坐著,留給我一張近乎完美的側(cè)臉。偶爾清風探窗而入,頑皮地撩撥他額前的碎發(fā),他便輕輕眨動眼皮又入定三分,看得我也情不自禁地抬手扒拉自己腦門前的劉海。同樣是短款造型,為啥他就能被風吹出驚艷的效果,我就覺得自己特風中凌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