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義工之一:刷碗的故事(1)

禪來禪去: 親歷重塑生命的十八天 作者:西嶺雪


填寫曼聽寺禪修申請表時,在“供養(yǎng)”和“服務(wù)”的選項間我猶豫了好一會兒,心想我是去了解什么是禪修的,沒打算做苦力,也不明白什么叫供養(yǎng)。于是就一樣也沒選,另外填了個“學(xué)習(xí)”。

結(jié)果入寺的第二天午飯后,正想著這是今天最后一頓飯,得多吃點,吃完之后就要捱過整個下午和漫漫長夜了,要有體力才能堅持住??!

忽然法工組長妙韻走過來悄聲問我和月桂:你們午飯后有空嗎?廚房打掃的賢友忙不過來,你們幫幫忙吧。

我們自然義不容辭。這才知道,原來表格上的“服務(wù)”指的就是做義工,而我的義工任務(wù)是打掃齋堂,也就是刷碗、沖洗水池,包括清理食物殘渣堵塞的下水口。

我有點發(fā)愣,小時候因為我在家里是最小最無用的一個,干不了什么家務(wù),所以就常被指派洗碗。那時候還沒有洗潔精,每當(dāng)我伸手進(jìn)冷水里擦洗那些油膩膩的碗盤時,心中就止不住地厭惡,尤其在冬天里,就更覺得苦不堪言。洗碗與擠公交車成為我小時候最可怕的兩大噩夢,于是在心里稚氣地發(fā)愿:等我將來有了錢,出門就打車,吃完飯就摔盤子。

現(xiàn)在也仍然沒錢,可是有了自己的車,再不用擠公交了;雖然不會吃完飯就摔盤子,但因為大多時候在外面吃,也用不著自己洗碗了。

沒想到怕什么來什么,入寺禪修第二天剛皈依就被派了洗碗的義工,當(dāng)我把手伸進(jìn)下水口里掏剩菜殘渣的時候,心里膩味得只覺背上全是冷汗——這難道是佛祖對我禪修的第一道考驗么?

菜盤子還好辦,盛飯的鋁合金托盤、尤其是盛菠蘿飯的托盤,特別粘膩難刷,我用盡了力氣才把它們洗干凈,然后又擦洗了水池才算結(jié)束。

在廚房、齋堂、水槽間來來回回忙了一個中午,剛回到孤邸,月桂又來約我一起去交供養(yǎng),于是我也終于弄明白“供養(yǎng)”就是奉獻(xiàn)或施舍的意思。

由于南傳佛教的戒律是不持金銀,所以不可以直接施舍金錢給出家人,而須交到辦公室,捐款額數(shù)沒有要求,全憑學(xué)員隨意。我知道有住了兩個月只交一百塊錢的,也有捐一千元只住幾天的。我以世俗的想法算了筆賬:在寺里白吃白住白上課可不像話,總得交夠半個月的房錢飯錢吧。而且,捐錢后也會住得更心安理得些,也就沒人找我干活了吧?要么義工,要么供養(yǎng),是不是交了錢,就可以不用再刷碗了呢?

可是,法工組長一直沒有派新的人來幫忙,我也就不好意思不繼續(xù)做下去。

一天中午,我和月桂吃過飯照舊來到水池處洗碗。雖然明知盛菠蘿飯的盤子是最難刷的,之前還想過是否要先做別的,好讓給別人刷,但事到臨頭,還是主動拿起了刷子。

正擦洗得滿頭大汗,一位女學(xué)員走來說:你怎么用這個刷托盤?。窟@刷子是洗水池的。托盤要用抹布洗。

我解釋:這盤子很難刷,抹布洗不掉,而且我會洗很多遍的。

但她還是說:難洗,多泡一會兒就是了,這樣不衛(wèi)生。

月桂看不過眼,很生氣地說:她那么會說,自己不來洗?自己走來走去磨洋工,倒會說嘴。

我微微愣了一下,還以為那女子是監(jiān)工組長什么的呢,原來也是做義工的學(xué)員,那又何必這樣頤指氣使?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從頭到尾頭都沒抬過,甚至連她的樣子都沒看清楚。

過了會兒那人又走回來,指著月桂刷過的盆子問:這是洗干凈的嗎?

她的原意大概是洗干凈的話她就端進(jìn)廚房了。但月桂卻趁機(jī)發(fā)作了:你自己不會看嗎?你看看干凈了沒有?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talentonion.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